第20章 第八个嫌疑人(十九)目录

第20章第八个嫌疑人(十九)

“很好。”罗飞搁下水杯,接过小孙递来的资料,“小乔小孙有什么发现?”

“报告罗队,我们排查到第三个手提包的购买人付款时使用的是楚天穗黑卡的附属卡,但购买时间超过三个月,该店铺的监控被自动覆盖,没办法找到当时的持卡人了。”

罗飞心头一动,“调取天眼耗时耗力,我们从银行入手。小孙小乔,你们和梁音去趟开户行查附属卡流水,通过近三天消费记录找到持卡人。”

众人身前的白板,以匡广治为中心点,呈放射状展开,涉案嫌疑人都和他有过接触。然而无论是被抓捕的还是自首的,所有人在供述共犯时都出奇一致行使了缄默权,更有甚者在为其开脱。这场有预谋的犯罪就像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牢牢桎梏与之相关的人事,幕后操手极可能是匡广治。罗飞和专案组成员要做的不仅是找到楚天穗的全部遗骸,还有把主犯绳之以法。

陆风平杵在窗边吹风,这几天南洲都在下雨,偶尔淅淅沥沥,无伤大雅,偶尔能把人从头到脚浇个遍,通体清凉。陆风平轻抚溅落雨露的花尖,掸去花蕊盛着的水雾,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早会里一字一句他都入耳交心。分析案情不是他的强项,借助催眠探索人性的奥秘才是他的必杀技。他在鲁局和罗飞的据理力争下,破格成为龙州市公安局的正式一员。体制内也有一点不好,每一步都要循规蹈矩。罗飞为了保护陆风平,再三叮嘱他不能催眠嫌疑人,否则证供不作数不说,挨处分是少不了的。常年与心理疾病斡旋,造就了陆风平灵敏的第六感。他隐隐觉察参天巨树下的盘根错节尚未厘清,这桩案子还没到转圜的余地。

陆风平的眸点亮一盏灯,斑驳的光影里全是罗飞。罗飞正跟大家如火如荼地就案情交换意见。陆风平看着他们轮番执笔在白板上写写画画,又在随后的人手里被一票否决。他太息不已。大家眼下的乌青在白炽灯与洒落日光的交锋中叫嚣着身体的疲累。罗飞的黑眼圈蔓延至颧骨上端,他的双颊都凹进去了。可罗飞身上永远不乏气贯长虹之势,微微隆起的眉骨显出英朗的锋线,深邃的瞳廓打下浅薄的余影,目光却似暗夜中的一道灵晔,冷冽而坚毅。

待大家带着任务各自忙碌开去,陆风平才从恍惚中回过神,他侧了侧头,盯着桌上罗飞的杯子。罗飞瞧了他一眼,拿起杯子送到他跟前,“一口。”

咖啡的香气充盈鼻腔,陆风平感觉肺管都是舒畅的。母亲用棒棒糖治愈了他的童年,罗飞用咖啡救赎了他的如今,或许还包括未来。陆风平觉得自己何其幸运,能在甜蜜与回甘中体味截然不同的人生。

“还给你。”知道罗飞担心自己身体,陆风平表现得足够乖巧,尽量不让他再额外操心。他又把杯子依依不舍地还到罗飞手里。

“怎么不喝?还是热的。”罗飞以为陆风平在耍小孩子脾性,耐着性子安抚他。

陆风平一副颇有自知之明的坦然,“咖啡伤胃啊,我不喝了。你快喝吧,昨晚就睡了三个小时。”

“……”自己爬起来的动作足够轻,开的灯足够暗,陆风平合该没醒的,罗飞如是想。

“你三点就爬起来看卷宗了。”

在罗飞身边,陆风平本该睡得安稳。可他实在太关注罗飞的一举一动,以至于把对他的眷顾刻入骨髓,演化为本能了。罗飞只是转醒的一翻身,陆风平便跟着醒过来了。听着他轻手轻脚下了床,原本朝向罗飞的陆风平幽幽翻转身体,以背相对,不去打扰他的私人时间。这个工作狂的作息堪比战狼,他能理解的。

罗飞握着杯子的指节逐渐收紧,内心的荒芜被狠狠撕开,他举头把最后一口咖啡饮尽,动作潇洒得恍若投入石子后绽开的涟漪。旋即他钳住陆风平的下颌,强迫他半启红唇接受温烫的馈赠。

陆风平抬起的手错落在半空,他不断扩张的瞳仁里满满当当尽是罗飞的眉眼,心跳的频率急速提高,他温驯地合上眼。两道唇藉咖啡的顺滑彼此胶着,陆风平从苦涩的咖啡里尝到了棒棒糖的滋味。

直到手背红痕横陈,罗飞方才松开陆风平。

“梁音。”罗飞的声音很克制。

跑回来拿材料的梁音刚打算悄悄溜走,被罗飞一唤,顿时钉在原地不敢动弹了。

老天爷,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罗飞,边暗自愤恨自己的不合时宜,边讪笑着信誓旦旦,“哥,我什么都没看到,保证不说出去!”

“去吧。”

“呼——”梁音一溜烟跑的没了影。

陆风平坐回位置上,肩头耸动,“罗飞,你为啥对小梁音这么凶,我俩关系就是被你挑拨没的。以后她再买正宗芝麻糖不给我带怎么办?”

“我给你买。”罗飞的应答理所当然。

BIH银行。

亮出警官证后,VIP柜台的业务员笑容可掬接待了梁音一行人,“警官,有什么能帮到你们的?”

梁音给出一串卡号,“麻烦你查一下这张卡三天内消费流水,帮我打印一份,谢谢。”

不消片刻,一张滚烫卷曲的账单便被梁音拿在手上。

梁音飞快地浏览消费金额和商家信息,其中几笔较大的支出在银霄大厦的珠宝和箱包专柜。梁音麻利地上车拴好安全带,“小乔,银霄大厦。”

陈嘉鑫和王靖那边正在重新走访南洲市内两处案发地。两个地方都是监控盲区,他们想要通过目击群众的口供来证明案件与匡广治的干系。

王靖心下非常恼火,作为一名老到的外勤刑警,他断定匡广治的从中作梗绝非偶然,这不是偏见,而是经验。但狮岭和无名海滩实在人烟稀少,连找到个人都是不那么容易的事。他们这点暴露在艳阳下的努力对案情侦破无异于杯水车薪。可王靖向陈嘉鑫斩钉截铁道,凡做过必留痕,他坚信天理昭然,疏而不漏。陈嘉鑫首肯,这是所有警察秉持的信念,他自然也坚定不移。

薛冰镜片后的双眼闪烁着睿智的光芒,他的电脑技术和陆风平的催眠术一样,冠绝龙州市局,甚至就全龙州而言,都是数一数二的。来到南洲协助办案,因为没有直接证据,专案组无法把匡广治列为重点嫌疑人,电子侦听等其他技术手段无处施展,他的时间全部投入在调取和查看监控中。他托着腮,忽而眼前一亮,他收到了梁音传来的银霞大厦相关监控画面。

Z&X珠宝专柜。

一位两鬓白灰交杂的中年妇女摘下腕上试戴的翡翠镯,专柜小姐热情地跟她介绍这个镯子的精妙之处。

女人只有一张侧脸,眉骨高耸,肩膀下榻,看上去疲态毕现。

薛冰叫来了罗飞和陆风平。两人分立在薛冰身旁,同步复刻对方的动作,单手撑在桌沿,另一只手连插兜的角度都是相同的。薛冰扶扶眼镜,在罗飞的要求下放大了女人的面部特写。

陆风平目不转睛盯着画面,分析道:“她表情木讷,完全没有一般女性购物时的愉悦感。”

女人垂着眸,眼神飘忽不定,双手局促地搭在玻璃展示柜边缘,似乎没有认真听专柜小姐的解析。等报完价,女人递卡的手稍有迟疑,最终还是咬咬牙把卡交给收银员。

LL箱包专柜。

这个牌子的箱包,对于整个专案组都是老熟人了。梁音查过,这是一个北欧的老奢侈品牌,随便一个包包都得3万起步。她还和小孙研究过,LL每个系列其实都大同小异,要说创新基本是没有的,主打就是一个经典老花,男女通用。

女人径直入了店门,视线并不在陈列柜上多作流连。她低下头从发黄的牛仔布包里摸出皱巴巴的纸团,使劲展开平整后瞄了两眼,又塞回布包的夹层。

候在门侧的销售上下打量了女人一番,起先脸上挂着职业微笑,没什么感情。等看清了女人挽着的Z&X手提袋,连忙跟上女人的脚步,屈身的弧度也到位了。

薛冰打趣道:“没想到奢侈品店员这么现实哈!”

陆风平点头,“经她一衬托,这个女人显得更格格不入了。”

女人对销售激情燃烧的话术没什么兴致,直接指名一款陈列柜里没有的款式。销售怔了怔,马上反应过来,介绍起类似的款式。

女人把两个手提袋往手肘关节处颠了颠,迈着拖沓的步子转出门,朝一个方向走了三四步,脚下一顿,从相反的方向离开。

这是迄今为止倒推三天中的第一天,之后两天不同的时间段里,女人都到过银霄大厦,又买了几样首饰和箱包。

罗飞把几个监控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怪道:“里琏芳从来不戴首饰,只使用牛仔布包。”

薛冰应和道:“通过放大的对比图来看,她这几天买的包包虽然不是同一款,但形式很像。”

陆风平瞅了瞅手中汪乔贞藏尸的黑色手提包细节图,再看看视频里那张因为过度放大而有些失真的截图,款式,颜色,基本一致。他皲眉,暗暗吐槽所谓上等名流的消费观,同样的物什来来回回地买,是有什么集邮的癖好吗?可里琏芳为什么买了不用,更没表现出扫货的欢愉呢……一连串的疑问接踵而至,陆风平脑海激荡异常。

罗飞敲敲桌面,把陆风平的思绪带回当下,他问陆风平,“陆风平,你还记得第一次见里琏芳的情景吧?”

陆风平颔首道:“当然记得。她不擅长与人交际,肤色透着少见阳光的苍白,嘴唇没什么血色,骨立形销,面容憔悴。最重要的是,她身上缺少生气。”

陆风平之所以记忆犹新,皆因返程时罗飞在车上用了一句很诗意的形容,里琏芳就像是幽谷中独自盛放无人问津的野菊花。这句话简直说到陆风平心坎上了。当时顺着罗飞的思路,两人还默契地得出结论:里琏芳不仅是家庭主妇,而且是被边缘化的家庭主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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