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竹念坊风云（3）

“爹，我……”

刘谢被卿雨怼得无奈，当下便又踢了儿子一脚，拿过鞭子狠狠往他身上抽去，只听刘渊在那里疼得阵阵叫唤。

可人群中似乎还有叽叽喳喳的声音，说着什么江念肯定是自己也有问题，这才引来了别人的觊觎。

沈卿雨当下对着人群冷道：“请问她犯了什么罪？她只是弹了个箜篌，她只是想要去和大家分享音律之美，她究竟做错了什么，值得你们这般不放过她，却纵容肆意造谣中伤之人？”

“女娲给你们造张嘴，却也给你们配了能够思考的脑子和心，怎么就能随口说出这样的话来？”

女子留缕头发下来，就非得说是勾引男人，不能说是因为这样好看；夏天穿层纱也非说成是为了给男人看，而不能说是因为这样穿着舒服。

哪来的道理？女子什么都得围着男子转？她们就不能有自己的生活，不能有自己的喜好，这世道对女人局限太多，稍有不慎便会被恶意之人造出这样或那样的黄谣。

为什么要对女人的恶意这么大呢？女人究竟比男人差了些什么？

而且，伤人的难听之语怎么能这样随口说出？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有这样重的戾气？

人群中不再有人敢说话，不知是被触动，还是震于沈家的威严。

“好，刘公子的错认了，那卿暮私下斗殴的罪过也要罚，大人不妨说说，罚多少合适？”

“这个，我都说了不用罚，你看这弄的……”

“刘大人，有错要认，有罪，就要罚，我弟弟私下斗殴，就是违法，就是要罚！请大人说明要受多少笞刑！”

这个真是，沈大小姐怎么还非缠着自己来给她弟弟降下刑罚，不是，讲真的，这是亲姐么？

算了，那就给定个最轻的吧。

“十下足矣。”

“好，由我亲自来执这刑罚。”沈卿雨接过那竹板就往沈卿暮的臀部打过去，也就是在这一刻，她恍惚间想到了给她下令打下八十一颗灭魂钉的师父，哦该死，她忘了这人已经不是她师父了，是长晚。

会不会长晚做的那一切，也是有苦衷的？但是沈卿雨没有接着往下想，她强迫自己止住了这些有关于长晚的念头。

不是，你真打啊。我以为你为了手下留情才说要亲自动手的呢。

沈卿暮一脸黑线。

七板下去，沈卿雨停了下来，看着弟弟身上的累累伤痕和江念在一旁哭泣不止的样子，她下不去手了。

“剩余三板，由其姐代为受之，大人觉得可妥？”

什么？这女人想要干嘛？她身上那么多窟窿，养了这么久也没好全，能受这三板？

“不是，姐，你这……”沈卿暮忙担忧道。

虽然姐姐打得是很疼，但是他皮糙肉厚，绝对受得住的，他绝对没有想到姐姐会代他受刑，不免又有一点懊悔自己的冲动之举。

“烦请大人亲自施行。”沈卿雨目光坚毅，定定地看着刘谢。

“啊这个，代为受之自然是可以，但是三板下去，沈小姐可能……”

“大人只管打来，民女身子硬朗，绝对受得住。”开玩笑，自己先是遭受了万箭穿心、烈火焚烧之痛，后又被捆仙索缚住经历冰冻之苦，最后还被扎了八十一个窟窿，这么多加在一起她都捱过来了。你说这三板自己受不受得住？

沈卿雨一面又向几个小厮使了眼色，小厮立刻出动把沈卿暮给抬了起来。

你硬朗个嘚儿？刚才挥那几下都快被累得气喘吁吁了，还硬朗？但是由于身上的累累伤痕，外加上小厮们的强硬拉扯，他没能阻止自己姐姐受到剩下的笞刑。

三板下去，皮开肉绽，殷红一片。

“姐！”沈卿暮受这一刺激，再加上之前被打的七板，当下没撑住，晕了过去。

江念心系沈卿暮，却又担心沈卿雨，最后思虑再三还是撇下了夫君，帮着把卿雨扶了起来。

……

事后回到沈府，章柔正哭着给沈卿雨上药，“雨儿你疼不疼啊，疼就说一声啊，别光自己忍着。”她理解女儿的做法，唯有如此，才能既让刘家公子认错，又不会显得沈家目无王法。

其实章柔很少落泪的，她一直主管着沈家生意，遇到什么风浪都坚信能把它蹚平，可是自打女儿回来后，她已经哭了好几回了。

刘家公子确实过分，念念啥事也没做，不过是弹个箜篌便被她一通造谣，哪有这样的人？

但儿子也太莽撞了些，还得以后多磨练磨练才好，这次便也权当作是个教训，压一压他，让他以后不要再冲动行事了。

那边的伤势自有江念照顾，她不是很担心，而且那小子皮糙肉厚，这七板对他而言，倒也还好。

只是雨儿这边，她轻轻抚过那些窟窿，抚过那些伤痕，终是心痛难忍，女儿太懂事了，恐怕是怕他们担心，始终没有真正言明先前伤痕的来历，现下为了弟弟更是受了三下竹板，这瘦弱身子，哪还撑得住？

“哎呀，阿娘，你别哭了，没事的嗷。”沈卿雨察觉出章柔的难过，忙翻身而起，一把抱住了她，之前那么多都经受住了，还怕这三板？但是这些是绝计不能跟娘说的，回头定会把她吓个半死。

现在不过是受伤阿娘便哭成这样，那回头，自己亡故之时呢？沈卿雨没敢继续往下想。

不过说来奇怪，那三板打在自己身上，似乎一点痛意都没有。

等等，没有痛意，是不是说明，她的触觉也快消失了？五感丧失得，也太快了些。只怕很快，她就要变成一个废人了。味觉、嗅觉的消散是她最能明显感受到的，可这么快就轮到触觉了么？

恍惚间，她伸手一把握住了旁边的烛火，橘红色的火苗在手心熄灭，留下的，只有沈卿雨一手的燎泡。

一点都不疼。

沈卿雨有些茫然无措地看着烫出燎泡的手，似是难以相信。

所以，触觉现下是已经丧失了对么？

她苦涩一笑。

照这个速度，后面自己很快就会又聋又瞎，什么都感触不到了……

虽然早至此结局，沈卿雨心中还是不免惆怅落寞，她可是昆仑山那一代弟子中的佼佼者啊，当年的灵剑恒玉自己能够使得出神入化，所创的一套武功剑法配合着仙诀的使用，在试炼场上博得了近乎所有人的喝彩，无数人败于她的剑下，甚至还有传言说自己再练些年岁便可与师父的御剑之术匹敌了，结果啊，谁成想最后竟堕落至此？

只是或许，也有几分好事，外部带来的痛觉她感受不到，会不会内里的反噬之痛也就没了？她便不必靠日日饮酒来缓解了。

沈卿雨并不知道，她的一系列举动给章柔吓得差点跳起来。

“啊呀我的天呐，你这是在做什么傻事啊？疼就喊，握蜡烛做什么呀？来人来人，把烫伤药拿过来，快呀！”

丫鬟们忙急匆匆地退了下去，帮着把药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