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凌澜的解释

钱修羽洗漱完毕，换了一身休闲装，打开房门，思考着还有没有必要给自己做个早餐。

今天其实是工作日，只是他们在书店上班的，双休都是轮着放，而今天恰好是他的假期。照理来说，付安远是要上班的，家里现在应该只有他一个人——当然，这句话的前提是把付安远当成朱律影视的创作总监，而不是整个朱律集团的太子爷。

要是太子爷的话……算了，他这辈子都只会是一个打工人，太子爷的世界他也不懂，他也不敢问。

他打着哈欠下楼，刚走到楼梯拐角处就听见一阵陌生而又有些熟悉的声音。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说了我不在乎，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

……

-老公，你回来接我啦？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

-远哥，你别走。

-你又要走，又要丢下我一个人。

-我都说了我不怕，我不想你走。你能不能不要走啊。

-你回来，你回来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清亮的、甜润的少年嗓音——是凌澜的声音。

凌澜在一楼客厅。

钱修羽猛地握紧扶手，屏住呼吸，不敢再往下走。

-凌澜很爱他的男朋友，我甚至觉得他有些恋爱脑。他不公开是因为男朋友不想公开，他们的感情并不稳定，但他总是付出更多、在原地坚守的那一方。

阮泽说过的话浮现在脑海中。钱修羽将昨天和刚才的一些对话结合起来，悄悄做了一个猜想：凌澜这是在和男朋友通电话？

“昨晚？昨晚我和远哥一起吃了饭，心情不好，喝酒了。”

“醉了啊，后面的事情都记不太清了，我到现在还有点晕。”

“好像喝了。我迷迷糊糊记得远哥给我喂了什么东西，应该就是醒酒汤吧。”

“你还说！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这么难过，我不难过怎么会喝酒，我不喝酒怎么会难受……嗯，你回来我就不难受了。”

“我还在远哥家里呢。听远哥说嫂子在楼上，但是我还没见到，可能等一会就下来了吧。”

远哥。嫂子。

钱修羽在心中将这两个称呼重复了好几遍。如果他没猜错，远哥指的是付安远，嫂子指的是他。

这两个称呼让他整个人悬在半空，不上不下。

如果凌澜是在和男朋友讲电话，而他跟男朋友说话的时候仍然称呼付安远为“远哥”，那么阮泽的猜想就是错误的——事实是，凌澜并不会称呼男朋友为“远哥”，他昨天晚上喊的“远哥”就是付安远。

那么“远哥”之后的“老公”呢？也是在叫付安远吗……等等，昨天凌澜叫了老公之后，好像又叫了一声远哥？那不就是老公和远哥是同一个人的意思？！

就这还管他叫嫂子呢？

没想到啊，看起来这么甜这么乖的一个小孩，竟然还是个绿茶。

钱修羽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瞎想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而且站在楼梯上偷听多少不太好看，于是调整好心态，一步一步走下了楼梯。

坐在沙发上的凌澜循声抬头，看见钱修羽先是愣了几秒，继而反应过来，将手机拿远了一些，带着明媚的笑容喊了一声“修羽哥”。

钱修羽挑眉。对着他本人又不喊嫂子了？

他没有立刻回应，若无其事地给自己接了一杯水，等凌澜有些尴尬地挂断电话，才回过身将凌澜上下打量一番：“你是凌澜？”

没想到凌澜惊喜地瞪大了眼，主动起身向他走来，黑黢黢、亮晶晶的眼睛里闪着光，好像一只惹人怜爱的小狗：“你知道我？”

离近了看，钱修羽对凌澜的美貌有了更加清晰的认知——挺鼻薄唇，目似朗星，比他昨天远远看见的更具冲击性，又比醉酒时要乖巧，让人很难不心生好感。

而这么好看的一个大明星正眼巴巴地望着自己，满心满眼都是期待，钱修羽觉得有些别扭：“额，你最近不是播了一部戏吗，还挺火的。我看了，你演的不错。”

事实上他被保释之后一直没心情看影视作品，会知道凌澜最近播了一部偶像剧还是因为和辛执吃饭的时候查了一下，现在他连那部剧叫什么都不记得了。

凌澜却信以为真，兴奋地说：“原来修羽哥也知道！我太荣幸了。”

“荣幸？”钱修羽一愣，不明白凌澜荣幸在哪。

荣幸在“嫂子”看了自己的戏，还夸自己演的不错？可别这么绿茶吧。

他没想到凌澜会说：“修羽哥之前在柏老师的工作室对吧？我有一些朋友跟你合作过，对你评价很高，弄得我心痒痒。其实我早就想和你认识了。”

“所以，你之所以知道我，是因为我当过编剧？”钱修羽不由自主地皱起眉，“那你刚才为什么喊我‘嫂子’？”

“哦这个，你听见了啊。”凌澜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颈，“你是远哥的男朋友嘛，远哥是我的哥哥，那修羽哥你当然就是我‘嫂子’了。要是你不喜欢，我以后肯定不这么叫了，我就叫你‘修羽哥’好吗？”

哥哥，哥哥，又是哥哥。阮泽说过，凌澜和男朋友确定恋爱关系之前，男朋友对凌澜来说就是哥哥一样的存在，那付安远对凌澜来说也是如此吗？

“原来付安远是你的哥哥啊。”钱修羽哑然失笑，“什么哥哥？亲哥哥？还是背着男朋友在外面勾搭的好哥哥？说起来，你一见我就管我叫‘哥’，我对你来说又算哪种哥哥？你以后难过委屈了也会来找我哭吗？”

那句“背着男朋友在外面勾搭的好哥哥”一出来，凌澜脸上的笑容便彻底凝滞，眼底闪过明显的慌乱。钱修羽只当他在心虚，越往下说语气中的讥讽越甚，听得凌澜背脊发凉。

“不是，不是这样的。”钱修羽话音刚落，凌澜便着急忙慌地开了口，“我和远哥……我和付安远只是朋友，没有其他关系。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我男朋友的事情。是不是我昨晚喝多了，说了什么让人误会的话？你告诉我，我可以解释。”

“好啊，我告诉你。”钱修羽勾起嘴角，语调疏离冰凉，“你昨晚喝醉了，扒拉着你的远哥不愿意放，还叫他‘老公’，问他是不是不会再丢下你。你都不知道，你话里话外表现出的亲昵和依赖，要多自然有多自然。”

凌澜整个人僵在原地，如遭雷劈，水润的嘴唇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

钱修羽饶有兴致地盯着凌澜看，好像在看一个笑话。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一想起凌澜昨晚说话的腔调就觉得恶心，但他只能硬生生忍耐下来，装出胜券在握的样子：“怎么样，说说你的解释？”

“我……”凌澜的喉结滚了滚，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声音轻了许多，带着颤抖，“不可能的，我只会对男朋友用这个词……是我喝多了，认错人了吗？”

你问我，我问谁？钱修羽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你先叫了老公，然后又叫了远哥。怎么，你认错人还一阵一阵的，前一秒看到的还是亲亲男友，后一秒就变成好哥哥了？原来你不是喝了酒，而是吃了毒蘑菇？”

“不，不是，怎么会……”凌澜目光垂落，声音小得像是在喃喃自语，“我肯定是把远哥当成了苏辰，可是都这么多年了，我怎么还会……”

苏辰？凌澜的男朋友？这么多年了又是什么意思？

“凌大明星，还没想好要怎么解释吗？”

钱修羽忽然开口，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凌澜头上，让凌澜猛地从自己的世界里惊醒过来。

凌澜怔怔地抬起头，眨了眨眼，好像一只受惊的小鹿：“昨晚的事情，我确实记不清了，所以我不知道……但如果我说了那些话，那我一定是把远哥当成了我男朋友。”

凌澜紧张地看着钱修羽，见对方没有要回应的意思，只好接着说：“我男朋友叫苏辰，以前是圈里人，你可以上网搜一下。他改过名，原来的名字里有一个‘远’字。他改名之前，我一直叫他‘远哥’。”

钱修羽冷冷地看着凌澜，过了好几秒才拿出手机，刚想往搜索框里打字，就发现自己并不知道应该打哪两个字。凌澜反应很快，立刻说：“苏是复苏的苏，辰是时辰的辰。”

苏辰。钱修羽按下搜索，将弹出的内容粗略浏览一番，表情出现了一丝松动。

确实如凌澜所说，苏辰以前是圈里人，当过模特，拍过戏，发过歌，还给动画片配过音，算是有一点热度。苏辰没有官宣过退圈，但近两年没有任何新消息，连微博都不更新了，按照凌澜的意思，应该是默默退圈了。

至于名字的事，百科上是这么写的：艺名苏辰，本命何绝远。

钱修羽抬头看向凌澜：“苏辰是他的艺名？”

“原本只是艺名，但他后来把身份证上的名字也改成了苏辰。”

“有证据吗？”

凌澜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说：“我可以让他带着身份证来见你。”

“不必了。”

钱修羽本就只是随口一问。他其实并不关心苏辰到底是艺名还是后来改的名字，他只关心苏辰以前用过的名字里到底有没有一个‘远’字。现在百科给了答案，凌澜也不心虚，那么凌澜的说辞应该是可信的。

凌澜不知道钱修羽的心思，愣愣地应了声“好”。

钱修羽又问：“他改名之后你就不叫他‘远哥’了？”

凌澜点了点头。

“你说‘苏辰’原本只是艺名，那他改名是在取艺名多久之后的事？”

凌澜偏头想了想：“五年。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用苏辰这个艺名做了很多事情。我认识他的第三年，也就是他取艺名的第五年，他把自己的真名也改成了苏辰。”

五年，这么长的时间，怎么突然想起来改名？钱修羽心里疑惑，但又觉得这是苏辰的隐私。比起苏辰为什么改名，他还有其他更想问的。

“所以，你管苏辰叫了三年‘远哥’，即使他后来改了名，你在醉酒认错人的时候还是用了这个称呼，说明这个称呼对你来说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舍弃的。那你为什么会轻易认下第二个远哥？”钱修羽说着，忽然想到什么，不由自主地皱起眉，“是付安远让你这么叫的？”

凌澜眼中闪过异样的情绪，几次想要开口又停住，过了许久才说：“是我想创造新的记忆和习惯，让自己不再把远哥和苏辰画等号，同时也试着帮苏辰脱敏，和付安远没关系。”

钱修羽在心里打了个问号。

凌澜叹了口气，继续往下说：“苏辰的爸爸妈妈关系很差，早就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苏辰的到来是个意外。他们都很讨厌苏辰，起名的时候带着恶意，连‘鬼’、‘残’、‘贱’这样的字都考虑过，被别人劝了，才改成看起来没什么恶意的‘绝远’。其实这两个字也被赋予了很恶毒的含义……他们要断绝苏辰走向远方的可能。”

哦豁。

事情的发展超乎预料，钱修羽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应该先向凌澜道歉，还是先说两句安慰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