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真的只是朋友
名字对一个人来说有多么重要,苏辰父母心里肯定再清楚不过,所以才会在孩子的名字上大做文章,以此来宣泄心中的不满。
他们自己出了问题,却要将怒火撒在无辜的孩子身上。
钱修羽想起自己小的时候,心慈面善的生父尚未离世,他们一家人生活在一个小县城里,日子过得有些紧,但是足够温馨。有一天他给父母背了新学的古诗,母亲笑着夸了他一番,父亲则握住他的手,神秘兮兮地说:“小羽,其实你的名字来源于一首唐诗,你知道吗?”
他当时还处在背“离离原上草”的年纪,哪里知道那么多,于是诚实地摇了摇头。
父母相视一笑,父亲笑呵呵地对他说:“摩霄志在潜修羽,会接鸾凰别苇丛。这里面的‘修羽’,就是你的名字。”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自己名字的由来,没听懂,于是歪着脑袋问:“这是什么意思啊?”
父亲回答:“这两句诗是形容鹭鸶的,意思是心怀冲天大志,潜心修炼羽翼,有朝一日会见到神鸟,不再停留于芦苇丛中。我和你妈妈希望你像诗中的鹭鸶一样,有梦想,肯努力,认认真真读书,修炼好自己的羽翼,将来能够见见世面,走得更高更远。”
他扑到父亲怀里,仰起头,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好奇:“羽翼是翅膀,可是我没有翅膀啊。人都没有翅膀。”
父亲搂住他,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知识和技能就是人类的翅膀。多读书,多发展一些兴趣爱好,不断提升自己,就是我们修炼羽翼的过程。”
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那鹭鸶是什么?”
“鹭鸶是鸟,你学古诗经常看到的白鹭,就是鹭鸶的一种。”
他恍然大悟,用力一拍手,大声道:“哦!我知道!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就是这个白鹭对不对?”
父亲朝他竖起大拇指:“对,对,小羽真聪明。”
他开心极了,挥舞双手,兴致勃勃地说:“老师说上青天就是冲向蓝天的意思,那我要听爸爸的话,像白鹭一样练好羽翼,然后飞上天去!”
“好啊,咱们小羽真棒!”
父亲被他逗得哈哈大笑,母亲也在一旁乐不可支。
“修羽”这个名字像一盏特意点亮的明灯,承载着父母对他的美好期望,照亮他的前程,引领他走上正确的道路。后来他渐渐长大,真正懂得了“修羽”二字的深层含义。
他想潜心修炼名为知识的羽翼,就一路刻苦学习,每次考试都把年级前五设为自己的目标,中考考进当地最好的高中,高考考上在全国范围内名列前茅的大学,成为身边人都知道的学霸。他喜欢写作,就看很多很多的书,找很多很多的老师,参加很多很多的写作比赛和活动,写很多很多的东西,并且勇敢地将自己写的东西分享出去。
虽然在命运的捉弄之下,他现在的境况看起来有些可笑,但至少,有人曾对他寄予美好的期望,而他的羽翼也在这样的期望中逐渐丰满,给了他振翅高飞的底气。他一度离他向往的蓝天非常、非常近,即使最后被人生生折断了羽翼,也还有曾经的骄傲来支撑他那承载着爱与希冀的名字。
他的父母希望他飞得更高,苏辰的父母却要苏辰走不远,这样的区别体现在名字上,直观又残忍。
压抑的氛围蔓延开来,钱修羽心里并不好受。
他只是不想继续在无望的感情中打转,从没想过戳人痛处。和付安远摊牌无果,他才来找凌澜对峙,可是凌澜给了他一个解释,还让他听了一个悲伤的故事。
阮泽没有理由骗他,凌澜肯定有男朋友,而凌澜应该也不敢在男朋友这件事情上说谎,太容易被戳穿了。
如果凌澜没有骗他,付安远也没有骗他,那么事情就非常清楚了——付安远就是存心要他难受,要他委屈。即使他昨晚没有出现在蓝枫,没有恰好撞见凌澜在付安远怀里失声痛哭,付安远也还是会把喝醉的凌澜带回家,亲自给凌澜煮醒酒汤,然后把凌澜带进曾经专属于他和付安远的房间。这是他欺瞒付安远的下场,是付安远对他的惩罚和报复。
付安远爱他,所以不愿意和他分手。付安远恨他,所以铁了心要折磨他。
爱是付安远自己琢磨出来的,而恨是他亲手给的。
这些道理,付安远在前一天晚上跟他说的明明白白。
-你不愿意给我一点时间,等我放下心中的怨念吗?
付安远甚至直接问出了这句话,把混着爱意的恶意赤裸裸地摆在他面前,看似在给他选择,实则在诱导他说出“愿意”。
他爱付安远,又辜负了付安远,难道不应该受到惩罚吗?
应该的。
付安远是被他辜负、被他伤害的那个人,难道不应该获得制定惩罚的权力吗?
应该的。
所以即使他发现付安远性情大变——从前的温柔体贴散得一干二净,冷漠与暴戾取而代之,要么冷若冰霜,对他的示弱和示好熟视无睹,有意避着他,仿佛他是什么可怕的病毒;要么凶暴残忍,什么尖的硬的易碎的东西都敢往他身边砸,几次心血来潮要跟他上床,也粗暴得像强抢民男的恶霸,弄出了血也无动于衷——他也悉数认了,从没想过反抗。
直到昨天晚上,他看到付安远抱住痛哭的凌澜,温声细语地哄着凌澜,心中自建的城墙裂开一条缝。后来他又看到付安远护着喝醉的凌澜,扶凌澜躺下,帮凌澜脱鞋,心中那座城墙的裂口越来越大,最终被凌澜撒着娇喊出的“老公”震得轰然崩塌。
他可以接受付安远施加给他的一切惩罚,前提是付安远仍然全心全意地爱他。
如果付安远要用背叛感情的方式来折磨他,那么他一定会离开,这也是他昨天在付安远面前崩溃,今天又来找凌澜对峙的原因。
可付安远似乎也知道他的底线,没有真的背叛他,只是演了一出戏来刺激他。
-如果这件事让你难受到想要分手,那不会了。
付安远还给了他这样一个保证,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分手。
那他还能怎么办?他也不想分手。
事已至此,他应该松一口气,让昨晚的事情翻篇,然后为苏辰的事情给凌澜道个歉,再好好地和凌澜聊上两句,让自己这个“嫂子”当得体面一些。
可是他看着凌澜,不知怎么的,说出的话变成了:“你昨晚睡在床上吗?”
凌澜疑惑地“啊”了一声,然后说:“是啊。”
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什么,凌澜又答了什么,他心中一紧,又渐渐放松。
他原本还想问,那付安远睡在哪里,但又觉得没必要了。
既然选择相信昨晚的事情不过是一出戏,那做戏是不是做了全套已经不重要了。就算付安远真的和凌澜同床共枕……
“你和付安远一起睡的吗?”
靠,他还是忍不了。
“没有吧!”凌澜的反应比他预想的要大,“远哥逼着我喝汤换衣服,然后我倒头就睡了,醒来的时候身边也没人,只有没开封的洗漱用品。我收拾完,在楼下坐了好久远哥才下来,总不能是他在我旁边睡了一晚,然后在我醒来之前又跑到其他地方待着吧?”
换衣服?
钱修羽趁机观察,发现凌澜身上穿的衣服他没见过,花里胡哨的卡其底T恤加上新潮的印花长袖衬衣,搭配黑色运动长裤,满满的青春气息,不属于他也不属于付安远。
那这身衣服是哪里来的?
见钱修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凌澜以为对方是在思考自己的话,赶紧补充:“而且远哥也不可能跟我一起睡。两个大男人,又不是情侣,睡一块多别扭啊!修羽哥,你信我。”
“哦,不是,你刚才说到衣服,我就注意看了一下。”钱修羽回过神来,“你这一身不是付安远给你拿的吧?”
闻言,凌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再抬起头的时候,眼睛里透露出疑惑:“是远哥给我拿的啊。这衣服有什么问题吗?”
钱修羽沉默半晌,才说:“家里没有这种衣服。”
“啊?”凌澜看起来也很困惑,拧眉想了一会,忽然眼前一亮,“昨晚回来的时候,他好像中途停了车,可能就是去买衣服了吧。我没想过这个问题哎,要不我打电话问问远哥?”
家里有这么多衣服,回来之后随便拿两件给凌澜不就好了吗,用得着特地下车去买新的?
“不用了。”
钱修羽虽然觉得奇怪,但潜意识里并不想在此时深究。如果凌澜不是在演戏,那么他确实对付安远的所思所想一无所知,让他掺和进自己和付安远的事情,未必是正确的选择。
“那好。”凌澜应了一声,片刻后又小心翼翼地问,“修羽哥,我和远哥真的只是朋友,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啊?”
钱修羽摇了摇头。
衣服的事情先不算,按照凌澜的说法,付安远昨晚应该是去其他房间睡了。这样的话,付安远就只是想用对凌澜好和凌澜睡主卧这两件事情来刺激他,还没丧心病狂到真的和凌澜睡在同一张床上。
但愿事实真是如此。
“我没有不相信你。”他直视着凌澜的眼睛,很真诚地说,“你不用叫我‘哥’,直接叫名字就好。抱歉啊,我不是故意找你麻烦,只是这些问题在我心里堵着,我太难受了。我向你道歉。还有苏辰的事情,我也要说一声对不起。”
“不不不,不用!”凌澜瞪大眼睛,连连摆手,“昨晚是我喝得太多,失了分寸,应该是我来道歉才对。至于苏辰的事情,该说清楚的还是要说清楚,而且他知道真相也有几年了,曾用名对他来说是应该翻篇的事情,嫂子你不用太在意。”
凌澜说得匆忙,一声“嫂子”脱口而出都没有发现。
钱修羽忍俊不禁:“也别叫我‘嫂子’”。
“哦,好的,修羽。”凌澜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要在这里吃午饭吗?”
“不用不用。”凌澜彻底放松下来,语气都欢快了一些,“我和远哥下午要去探望一个生病的朋友,他上午有事要回公司一趟,等忙完了就来接我,我们应该是在外面吃午饭。”
钱修羽心中一紧。
和凌澜一起去探望朋友?付安远可没把这个安排告诉他。
不过也正常,自打他被保释出来,付安远就不再跟他说这些了,他早应该习惯。
他对凌澜所说的朋友感到好奇,但也知道凌澜只能给出无关痛痒的答案,干脆不问了,随性地拍了拍凌澜的肩膀:“好,那我一会做饭就不顾你了,你自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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