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割裂的情绪

教室里还没开灯，两个人虽然还勾着手指，但是黑暗的环境下其他人也都注意不到。周宇晞走得慢，舒诗雅每次要靠的很近的时候又把脚步慢下来，拉开一些距离。

整晚的表演他们都坐在最后排，昏暗的灯光下依稀能看清两人的表情，掩藏不了的笑意和心动，随着空调的升温，在心间荡漾。

节目结束大家都涌向校门，直到有灯的地方，舒诗雅才松开被勾住的手。快要分别的时候，她把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递给周宇晞。

想着怕她感冒，周宇晞摇了摇头，随后满含笑意地说：“戴上吧，明天再还也行，围巾不用再洗了。”

“为什么？”舒诗雅觉得疑惑，毕竟别人戴过自己的东西，以为他心里多少会有点芥蒂。

听见舒诗雅这样问，周宇晞也不藏着了，嘴角一勾，用手摸了摸她的头，随后笑道：“因为，这是你戴过的。”

舒诗雅没有回复，默默低下头，脸颊的酒窝若隐若现。

“好了，快回去吧，注意安全。”周宇晞看了看手表，随后走到路边拦了一辆车，打开车门，对舒诗雅说道。

“嗯，好。”

看着离开的车，周宇晞又把手拿起来仔细看了一下，嗯，是舒诗雅牵过的手。他心情有些太好了，这也是母亲离开那么久后，第一次过得开心的生日。

舒诗雅到家之后打开门，发现李粟正坐在沙发上，听见动静也面无表情，没有看自己一眼。

她有些不解，正准备开口解释回来得晚的原因，随后心脏骤缩了一下，因为桌上正放着自己的日记本。

舒诗雅愣在原地，凝固的氛围，让她不敢开口。看着静静躺着的日记本，她不知道母亲看到了哪一页，少女的心事无处遁形，心里就像被撕裂开了一个口子，明明是痛着的，但似乎又有点麻木。

“过来。”终于，李粟开口了。

舒诗雅乖乖地走到她面前，低着头没有说话。

“不解释一下吗？”李粟只觉得怒火中烧，她极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毕竟舒诗雅也大了，动手她也舍不得。

只是她实在没法不生气，自己辛辛苦苦培养的女儿，居然敢早恋，还撒谎！

她抬头看着舒诗雅，本来压制的怒火，在看到舒诗雅脖子上还围着的围巾时，无法忍受的爆发了出来。

李粟一下就站起来，指着舒诗雅脖子上的围巾，语气生硬地问道：“这是谁的？”

再问一遍，如果她老实回答，李粟相信自己肯定会再给舒诗雅一次机会。

但是舒诗雅却用平静的语气回复道：“我的。”

听见这样的回答，李粟再也忍不了了，她指着舒诗雅的围巾，用命令的口吻说：“马上取下来。”

舒诗雅能感受到母亲的怒火，和以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样，但是她怕被发现得更多，只好故作冷静地再次撒谎，没想到李粟居然要求把围巾取下来，舒诗雅似乎意识到了，母亲发现的，远远不止那一本日记。

她慢慢地把围巾解开，还没完全取下来，就被李粟一下拽了过去，舒诗雅没站稳，摔在沙发旁，额头撞在沙发角上，很快就红了一大片，客厅的灯明晃晃的照着眼睛，舒诗雅只觉脑袋有些昏沉。

李粟拿到围巾，凭着上一次的记忆，很快又找到了围巾一角上的三个字母。脑海里回想起舒诗雅日记本里的那个名字。

“ZYX。”“周宇晞。”

她眉心一跳，就像见了什么脏东西一样，把围巾一下扔到地上，随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把放在柜子里的剪刀拿出来。

她要把舒诗雅不该有的心绪和情感，随同这个不该出现的围巾，一起剪烂，断了她的念想。

舒诗雅顾不得头晕目眩，一下就扑上来，想把围巾拽回去。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李粟已经剪破了一个大口子，伴随着舒诗雅的拉扯，“斯啦”一声，围巾被扯下来一大块，绣着“ZYX”的那一角，此刻正被李粟紧紧地攥在手里。

李粟被舒诗雅的举动惊了一下，她没想到一向乖巧的女儿居然会为了一条围巾，忤逆自己。她此刻已经控制不住情绪，提高音量问道：“怎么？你还要这条围巾是吧？”

舒诗雅看着被剪破的围巾，缝缝补补的心绪，这一刻变得破败不堪。

她以为她会哭，但是面对母亲凌厉的眼神和日复一日情绪的压制，现在的场景倒不显得有多么难以置信。

她慢慢站起来，看着站在面前，满脸怒火的母亲，用平静的语气问道：“妈妈，难道我是你的木偶吗？”

面对舒诗雅的提问，李粟显然有些诧异，但是明明是她自己先做错了，现在不认错，反而一脸理直气壮地反问自己。

还没等李粟回复，舒诗雅又继续说：“所以你觉得，我不应该有自己的情绪和秘密，应该万事都听你的，按照你喜欢的样子去长大，连喜欢一个人的权力都没有，是吗？”

所以你要把爸爸加在你身上的不幸和落寞，换成期望都压抑在我的身上，就好像我是你的作品一样。

空荡荡的房间，舒诗雅到底还是没有把最后一句话说出来，她知道母亲的伤痕，但是她还是不愿意用这样的方式去伤害母亲。

李粟面对舒诗雅的质问，只觉得荒谬，她做的一切难道不都是为了她好吗。让她努力学习，变的更优秀是希望舒诗雅以后有选择和辨别别人的能力，而不是像她一样陷入不幸的婚姻。况且她年纪还小，有这样的心思虽然来说是正常的，但是现在终究得以学业为重。

但是这些想说的话说出口却变成了：“是，你现在就是没有喜欢人的权利，我是你妈妈，你的所有东西我都有权利看，在我的面前你没有秘密。”

听见母亲这样说，舒诗雅知道已经没办法再和她好好沟通了。她把李粟手里围巾的那一角拽回来，走到桌前，把那几页日记也撕下来扔进垃圾桶，随后转头看着李粟说：“这下你满意了吗？我会继续做你的乖女儿，但是也希望你不要再动我的东西。”

说完，舒诗雅拿着日记本走进房间，“砰”一声把门关上。

客厅瞬间恢复安静，李粟走到沙发前坐下，有些没控制住情绪，掩面悄声哭了起来。

她也知道自己平常剥夺了舒诗雅的自由，限制她的一举一动，但是被伤害过后的害怕，更多的时候她不得不做这样的选择，成为一个严厉而又不讲情面的母亲。

或许真正有一天，她会明白吧。想到这儿，李粟想起来刚才舒诗雅撞在沙发的额头，擦了擦眼泪，起身去把药找出来放在客厅的桌上。

正准备进房间时，又看到垃圾桶里被舒诗雅揉的皱巴巴的纸团，她缓慢蹲下身，把纸拿出来理开，随后又叠好拿回了房间放着。

舒诗雅留意着外面窸窸窣窣的动静，直到听见“喀哒”的关门声，心里才慢慢恢复平静。

看着手里已经被剪成两半的围巾，压抑着的委屈和心酸都慢慢涌上心头，幻化成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在地上。

房间没有开灯，月明之下，依稀能看见靠在门上的舒诗雅，紧紧攥着围巾，经过刚才的拉扯变得有点松散的长发，此刻散落在脖颈和脸颊上，没有了别人眼中的清冷气质，只剩下落寞。

她不知道明天要怎么跟周宇晞解释，想起来之前周宇晞没戴时都随身带着这条围巾，应该是他很重要的东西吧。想到这儿，舒诗雅又有些委屈，虽然不知道母亲怎么发现的，但是她今晚说的话，似乎也印证了自己的想法，她只是母亲的一个作品罢了。

这时，手机屏幕亮了，显示周宇晞的消息：【安全到家了吗？】

舒诗雅本来没收住的情绪，在看见周宇晞消息的那一刻，像洪水来临一般，击溃了最后的故作坚强。

她拿着手机和破碎的围巾，只敢小声地压制住声音哭，一个一个字慢慢输入：【嗯。】

周宇晞发完消息等了一会儿才看到舒诗雅的回复，满心欢喜的点开看，但是随后表情就黯淡下来，他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舒诗雅没意识到自己只回复了一个“嗯”，看见周宇晞问自己，又连忙撤回说道：【没事。】

看见舒诗雅把发了的消息又撤回，周宇晞知道她可能不太想告诉自己，但是又能感受到她情绪不太好，想了一会儿，才又回复了一句：【那？我给你唱个歌？】

舒诗雅：【好。】

周宇晞本来想着给舒诗雅打个电话，顺便能听一下声音判断她情绪有没有好一点，但是想到杨蓁蓁告诉过他的话，他还是决定发语音。

等了好一会儿，舒诗雅才看见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点进去一看，60秒的语音。她去把耳机找出来连接好之后，才小心翼翼地点开。

熟悉的嗓音，清润的音色，又带着点变声期的低醇，充盈整个听觉。

“HEYHEYIT'SOK,EVERYBODYFEELSKINDAWEIRDSOMEDAYS......”

安静的听完周宇晞发的语音条，舒诗雅感觉心情好了很多，她发了最开始聊天时候的表情包过去，周宇晞马上就回复：【现在好点了吗？】

舒诗雅：【嗯嗯，好了。】

周宇晞：【那可以跟我说你为什么心情不好了吗？】

舒诗雅犹豫了一会儿，她不想把和妈妈吵架的事告诉他，但是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解释为什么围巾坏成这样。

周宇晞见舒诗雅隔了好一会儿还没回复，他猜舒诗雅可能还是不想说，于是就又发：【没事，不想说就不说了，现在开心就好。】

消息刚发过去，舒诗雅就打电话过来了，周宇晞惊讶又惊喜，接通之后，电话那边传来舒诗雅带着点鼻音的声音，糯糯的问道：【那个围巾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周宇晞有些不解，怎么一开口就问围巾。但是舒诗雅都这样问了，他也只好笑着回复道：“怎么了，你想要吗？”

没想到周宇晞会这样回复，舒诗雅又想到一个好办法，虽然有点不要脸，但是总归被看见围巾坏了好，所以她又犹犹豫豫地说道：“我，我能不能......”

“嗯？能不能什么？”

“能不能把你的围巾，送给我。”舒诗雅觉得自己说出这句话简直没有道理。要是周宇晞不答应，她也一定会理解的，只是又得再想一个理由解释围巾的现状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舒诗雅立马又说：“要是你不愿意那也......”

“好。”话还没说完，周宇晞就打断。

舒诗雅没想到周宇晞会答应自己的无理请求，她小心翼翼地又问了一句：“这个围巾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那条围巾是周宇晞妈妈之前过生日给他织的，只绣着他的名字，过了这么久，他舍不得借给任何人，每个冬天都会随身带着，似乎只要这样，就感觉妈妈还没离开一样。

但是舒诗雅这样问，周宇晞怕给她太大压力，所以就笑着骗她：“没，之前别人送的，你想要的话就给你了。”

听见周宇晞这样说，舒诗雅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了。

周宇晞也明显感受到舒诗雅情绪变得好些了，说话的音调也恢复了平常的模样，看着时间不早了，但是舒诗雅还在电话另一头絮絮叨叨分享，周宇晞还是耐心地听完，随后提醒道：“诗雅，该睡觉了。”

舒诗雅看了看时间，快十二点了！

没想到自己居然拉着他聊了那么久，不会打扰到他休息了吧，她赶紧道歉，但是周宇晞却在电话那头笑了：“我是担心明天你明天上课没精神，不然我也想和你一直聊天。”

舒诗雅抿了抿嘴，轻轻地笑出声来，周宇晞察觉到之后，又温柔的催促道：“好了，快休息吧，以后你想聊我都可以陪你。”

“嗯好，那我先睡了噢。”

“好，晚安。”

舒诗雅挂了电话，看着手里的围巾，虽然还带有歉意，但是这也算是周宇晞给自己的礼物吧。她小心翼翼地叠好放进盒子里，藏到衣柜最里面，又拿了好几件衣服压上才放心的准备换衣服洗漱。

走出客厅，发现还亮着一盏小灯，桌上放着的伤药，舒诗雅又觉得有点对不起母亲的关心，她走到桌前，看着棉签和药，情绪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