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然而
整个假期,舒诗雅都忙碌在各种辅导班和作业中,她深知转到江新市对她而言,是挑战,也是机会。
对于一个临近中考才转学的学生,她必须要快速适应学习氛围和教师方法,同时,她知道,只要能拿下市状元,她中考志愿就可以填青阳市的高中,去实现和他的约定。
就这样一直到了开学,当舒诗雅背着书包走进班级时,大家都惊呆了,不仅是因为老师已经提前介绍过她成绩突出,更是因为她不像大家想的好学生一样枯燥呆板,光站在那里就闪闪发光。
大家都热情的和她搭话,但是他们慢慢发现,舒诗雅性子慢热高冷,不管是吃饭还是学习都只喜欢一个人呆着,对于别人的主动靠近,也总是保持温柔又有距离感。
慢慢地大家也开始从满怀热情变得冷嘲热讽。
“切,装什么高冷。”
“听说她之前是因为谈恋爱被另一个学校开除才转过来的。”
“成绩好又怎么样,看那个样子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
舒诗雅不在意这些语言,因为在她的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努力学习,考回青阳市。
而她的努力也没有辜负她,从最开始转过来到期中考试结束,每一次大考小考,她都包揽第一。
那天考试结束,学校难得周末放假不补课。
李粟早早就开车到了舒诗雅学校门口等她,转学到这边,学校是封闭式学习,舒诗雅从入学以来三个月都一直住校,想想很久不见女儿,李粟有些担心舒诗雅不能照顾好自己。
舒诗雅从办公室出来,听见老师通知她妈妈已经在校门口等着了。她想着赶紧回教室收拾好东西出去,便匆匆忙忙地跑回教室。
远远看见教室门口一堆人围着,起哄声和嬉闹声传遍整个走廊。舒诗雅放慢脚步,想着从教室后门进去,谁知脚刚踏进教室门,就被拽住手,失去重心之后她慌乱地扶住门框,转头一看一个不认识的男生,抱着一堆零食,满脸堆着笑意地冲她眨眼睛。
莫名其妙。
舒诗雅此刻懒得开口问,就当他认错人,转身准备走进教室。却再次被抓住手腕,这次就没那么幸运了,一下就被那道力气拽着倒过去。舒诗雅一下就反应过来,急忙甩开手推开。
“你认错人了。”她皱着眉头说道。
谁知那个男生非但不收敛,还趁着大家起哄的声音,一大步就夸上前用手搭在舒诗雅肩上说:“你怎么就知道我认错人了?”
“我不认识你。”
面对哄闹声,舒诗雅只觉得不适,侧过身躲开他的手。
“请你自重。”她没见过这么没分寸的人,只想快速离开这样的环境。
那个男生见舒诗雅这样的举动,许是没有经历过被拒绝,他又继续用吊儿郎当的语气说:“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
这句话一出,就像是触到了舒诗雅的逆鳞,她抬起头,眼神不带一丝情绪,冷冷地回复道:“我不喜欢你。”
听见舒诗雅的回复,大家哄堂大笑,而那个男生却还在继续穷追不舍,舒诗雅终于忍无可忍:“你到底想要怎样?”
“哟,我想要怎样,你应该懂的吧。”他一脸自信地盯着舒诗雅看。
恶心,舒诗雅虽然经历过很多次这样的场景,但是这一次的男生是第一个让她觉得恶心的。
她不客气地嘲讽道:“你眼光很好,但是希望实力跟得上。”
说完,冷漠地走进教室。
被拒绝的男生顿时觉得没面子,扯着嗓子大喊::“舒诗雅你给我等着,不就是个谈恋爱被开除的吗,嘚瑟什么!”
而李粟因为一直在外面没见舒诗雅出来,直接走到她们班教室准备去找她,碰巧遇上这么一幕,看着舒诗雅陷入这样的环境,又听见男生说的话,她的心情瞬间低落低谷,或许她的一意孤行,真的把舒诗雅置入了一个陌生又孤独的环境。
舒诗雅收好书包走出教室,人已经散完了,但是看见站在门口的妈妈,有些惊讶,随后怕她已经目睹了刚才那一幕,又马上解释:“妈妈我没有分心,我在好好学习。”
李粟经过刚才的那件事,又听见舒诗雅说的这句话,心里感觉就像被好几根刺狠狠地扎进去,有些愧疚又满满地心疼。
她一改平日严厉的神情,温柔地看着舒诗雅,走过去牵着她的手说:“妈妈知道了。走吧,带你去吃你喜欢的东西。”
舒诗雅本来以为会被骂,但是看见母亲一反常态的神情,关切的语气,陌生的熟悉感,一股酸楚涌上心头。
车内,李粟开着车,想说的话迟迟没有开口,酝酿了很久才问道:“在新学校,还适应吗?”
舒诗雅坐在后座,轻飘飘地回复了一个字:“嗯。”
“和同学相处得怎么样,老师讲课还习惯吗?”见舒诗雅情绪不是很好,李粟又追问道。
“嗯。”
“如果有同学欺负你,记得跟我说。”听见她这样回答,李粟还是不放心地叮嘱道。
“好。”
透过车内后视镜,李粟看到舒诗雅全程低着头,看不清楚她的表情,车内灯光暗,舒诗雅的脸清瘦了不少,脸上也呈现出了极少的没睡好的疲态。
舒诗雅不说,但是李粟明白,舒诗雅在新学校过得没有那么开心。毕竟从小就没和她分开那么久没见面过,就算是出差,她也是尽快完成工作回家陪着舒诗雅,三个月的分离,似乎让母女两的关系缓和了不少。
吃完饭回到家,李粟不同于往常,没有催促着舒诗雅去学习,反而把一直保鲜着的蛋糕和洗好的水果拿出来给舒诗雅送到房间,让她好好休息一下,随后轻轻关门走了。
回到熟悉的环境,舒诗雅才感觉放松了不少,看着桌上的水果和蛋糕,她愣了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这不就是她期望中和母亲的关系吗,有种不太真实的温暖。
她还注意到了一件事,虽然是期中考试结束,但是今天妈妈来接自己,全程一个字不提成绩和学习,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或许,这是好的开始吧。想到这儿,她起身坐到书桌前,把书打开。
正打算写作业时,发现果盘下好像压着什么东西,露出一个透明的边角。
她把果盘抬起来,才发现是之前以为不见了的栀子花标本。
她以为,妈妈把这个扔掉了,为此还闷闷不乐了很久。但是此刻看见自己小心珍藏很久的东西,原来消失的时候也在被妈妈好好保管着。
好像是一瞬间,舒诗雅明白了妈妈一直以来的心意,或许,她藏在严厉的外表下从来不说的,是自己暗戳戳的关心和母爱。
看着栀子花标本,舒诗雅似乎想到了什么,走到衣柜里把被衣服压着的盒子拿出来,过了这么久,上面留存的气息早已消散。但是看着破碎的围巾,还有两个暖手袋,关于他的记忆,仍旧葳蕤生香。
岁月缱绻,再次回忆起周宇晞,还是藏不住的欣喜。
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或许,他也在为了那个诺言努力着吧。
舒诗雅抱着围巾,浅浅地睡去。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周宇晞还在黑暗中拼命地挣扎着。
舒诗雅转学之后,和她断了联系,周宇晞也不再和邹燃杨蓁蓁一起了。他每天早早来到教室学习,晚上也总是留到最后一个,之前落下的知识点太多,老师每节课的新内容也跟不太上,加上每天努力学习,月考成绩还是不理想。失眠和压力重重袭来,他不得不再增加药量,每一次濒临绝望的边际时,想到和舒诗雅的约定,他还是不愿意放弃,那段没有尽头的路,梦里弥漫的黑暗中,似乎总有一盏光在照亮着前进的方向。
虽然周宇晞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日复一日渐增的压力,整夜整夜的失眠,经常埋着头坐在床边一整晚,再面对课本时,似乎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老师上课讲的知识点,虽然及时复习,但是到了晚上写作业时,又像失去记忆一般,一个字也想不起来。
坐在书桌前,面对一次又一次没有起色的成绩单,周宇晞觉得自己就像凝聚力量想要拼命给现实一击,但是却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挫败者,对于现实的无力,和对自己的鄙夷,慢慢扎根变得更深。
终于在那个夜晚,他似乎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没有吃医生开的药,而是把柜子里很久没碰的安眠药找出来,一次倒了一大把,到客厅倒了一杯水,胡乱地塞进嘴里,随后一头栽倒在沙发上沉沉地睡去。
那份许久没有感受过的宁静,已经完全占据了周宇晞的头脑,似乎脑子里的所有回忆都被清空,只剩白纸一般,但是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周宇晞的耳畔好像还听见舒诗雅温柔的声音念着:“拉钩,上吊,一百年......”
一百年,一百年。或许连这短短的一年,我都没法再坚持下去了吧。
似乎是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里面像播放电影一般,一帧一帧地画面——女孩冻得通红的脸,像小兔子一般哭红的眼睛,一脸正经的介绍自己叫“舒诗雅”的样子,阳光下笑着的模样,害羞的脸红,清澈如水的目光,踮起脚亲自己的那份温度......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宇晞感觉到胃开始抽搐的疼,头昏沉沉的晕,随后开始不受控制的呕吐,剧烈的不适下,他似乎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随后在半昏迷的状态下,感觉到冰凉的管子从嗓子里插下去,冰凉的水流顺着管子在胃里翻滚,直至结束,周宇晞才完全昏迷过去。
等到醒的时候,周宇晞睁开沉重的眼皮,看见透过窗外照射进来的一束光,空气中四下飞舞的灰尘闪着金色的光芒,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还活着。
那份还能感受到的不真切的温暖,完全昏迷前听见的最后一声“谢谢”,似乎是将他从绝望中拉回来的最后一份力量。
望着窗外斑驳在树叶的光影,再一次体会到生命的炽热,他似乎并没有那么开心,还有不到两个月就中考了,好像这一次,他完成不了诺言了。
周宇晞闭了闭眼睛,心底升起自责和自卑,或许自己再怎么努力,也都是徒劳的吧。
周怀洲办完住院手续,走进病房的时候发现周宇晞已经醒了。连忙跑到床边,又担心又心疼地问道:“为什么不吃医生开的药,非得胡乱把自己的生命置于危险中。”
周宇晞侧过头,似乎是在回避这样的质问。
周怀洲见状,叹了口气,又继续说:“你这样对自己,你还要让我失去你吗?”
心底的伤口又破开了,周宇晞还没完全恢复好,嗓子有些哑,淡漠地回复:“不要你管我。”
听见周宇晞这样的话,周怀洲也恼了,有些生气地说:“我不管你?你妈妈走了,她难道不希望你好好活着吗,你就要这样糟践自己的生命,我以后怎么跟你妈妈交代!”
这样的话,周宇晞从来没听周怀洲说过,搬出妈妈来教育自己,他有什么资格!他又有什么立场!他永远不会原谅他。
此刻看见周怀洲在自己面前一副担心的样子,周宇晞只觉得心烦,强撑着力气,用手指着门,低哑的声音带着点怒火:“出去。”
周怀洲见已经无法和儿子好好沟通,无奈地摇摇头,把带的粥和小菜放下,就出去了。
经过刚才一番争吵,周宇晞只感觉心累,望着窗外春意盎然,而他却只剩下消沉的意志,不免有些难过,眼圈泛红,泪水就不受控制地溢出来,不到一会儿,枕头就湿了一大片。
邹燃和杨蓁蓁见周宇晞已经两天没来上课了,发消息也不回,有些着急。直到邹燃听见周怀洲打电话,才知道周宇晞还在医院住院。
周宇晞躺在床上,老远就听见杨蓁蓁喊着“在这边。”
他迅速地整理好情绪和表情,等到邹燃和杨蓁蓁走近来的时候,才主动笑着打趣:“怎么了,来看我那么积极啊?”
邹燃见周宇晞脸色苍白,虽然还强撑着笑意,但早已没了往日的阳光,他冷着声音说:“都这样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杨蓁蓁见邹燃语气不对劲,连忙打圆场:“好了好了,我们是来看望病人的,不是来吵架的。”说着把给周宇晞带的水果和吃的放在一旁,坐到周宇晞的旁边继续说:“怎么生病了也不告诉我们一声,害我们担心两天。”
周宇晞嘴角扯着笑容,回复道:“没什么大事,就是突然犯胃病了而已。”
邹燃早就听周怀洲说了原因,此刻看着周宇晞神情淡然地说只是胃病,他莫名的恼火。但是又知道杨蓁蓁的性子,她要是知道了,肯定得告诉舒诗雅。但是周宇晞连他们都瞒着,更何况舒诗雅呢,他站在一旁,默默叹了一口气,看着病床上躺着的周宇晞,无奈又担忧。
趁着杨蓁蓁去洗手间的空隙,邹燃开口问他:“现在很严重吗?”
周宇晞见邹燃已经知道了,便也不掩饰地回复道:“还好。”
诊断书周宇晞自己看过了,看到重度抑郁症的那几个字,心里好像布满了灰色的烟雾,渐渐地模糊了遥远的记忆,世界仅剩的影影绰绰的温柔,似乎都只幻化成了无力和空洞。
他回答得云淡风轻,以至于邹燃都不能真正感知到他隐藏在笑容下的情绪。
看着面无表情地周宇晞,眼下有些发青,脸清瘦了许多,此刻一言不发,憔悴中带着疲惫。
只有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似乎还没有完全消逝光芒。
邹燃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问道:“要告诉舒诗雅吗?”
听见熟悉的名字,周宇晞才又恢复了表情,似乎是找到了希望一般,眼睛中都能看到闪烁着的点点光亮,随后又好像想到了什么,转瞬即逝,眸色黯淡下来,轻柔无力地说:“不用。”
一切都还明明白白,然而他不知她仍然相信着命运,她也不知他已经开始怀疑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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