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久违芝宇

等到邹燃和杨蓁蓁离开之后，周宇晞才松开绷着的表情，此刻在没有别人的空间里，他才毫不掩饰地将自己的失落和沮丧展现出来。

他从来不是一个足够阳光的人，只是他也想要成为她生命中独一无二的光，就算不能温暖片刻，至少能有一刻照亮过她也好。

“可是现在，我连自己都无法照亮，又拿什么去温暖你呢；迟来的阳光或许不会拯救凋零的花，但是花一定会再次绽放。”周宇晞在信里写到。

他知道，他也确信，就算没有自己的陪伴，舒诗雅也会在没有他的日子里熠熠闪光。

既然陪不了你，那我就远远地看着你吧。

......

周末结束，李粟送舒诗雅回学校，快到学校时，又不放心地叮嘱道：“有什么事记得跟妈妈说，别一个人憋着，记住了吗？”

舒诗雅淡淡地回复：“嗯，好。”

随后就开门下了车。

刚到宿舍打开门，舒诗雅就觉得氛围不对劲。几个人本来在热热闹闹的讨论，一看到舒诗雅的出现，宿舍马上就变得鸦雀无声。

舒诗雅大概也能猜到是因为什么，但是既然大家都不乐意说，她也没必要非得问清楚原因。所以整理好东西，她就抱着书回教室了。

就在她以为无事发生准备写作业的时候，有同学叫她说门口有人找。

舒诗雅来得早，现在教室里只有零零散散几个同学，刚转来学校她也不认识几个人，谁会找自己，舒诗雅觉得奇怪，但还是把书合上就出去了。

走到门口才发现教室外面站着好几个没见过的女生，虽然穿着校服，但是脸上却化着浓妆，显得有些俗气可笑。

几个人看见舒诗雅走出来，带头的女生把口香糖吐在一边，一脸鄙夷地看着她嘲笑道：“我当是什么货色，还敢拒绝我们陈毓南。”

舒诗雅懒得跟她们吵，面无表情地转身要回教室。

那个女生自然不会就这样放她走，一把拽住舒诗雅的马尾将她扯出来，边扯边说：“还想跑，今天非得好好教训你。”

她手上力气大，舒诗雅头皮被扯得生疼，她哪里经过这种事，所以还没等她还手，那个女生又一巴掌扇在舒诗雅的脸上，粉白清透的皮肤赫然红了一大片，随后又被拽着头发往墙上撞了一下。

见舒诗雅没有反抗的力气，那个女生才松了手，叫上旁边站着的其她人，将坐在地上的舒诗雅围住。

被打了一巴掌又扯了头发撞了墙，舒诗雅此刻有些发晕，抬头看着围着自己的那些女生，一脸讥讽的笑容，还有各种嘲笑和辱骂声。

“叫你一天装高冷做作。”

“给脸不要脸。”

“还敢拒绝我们学校男神，当自己真是什么天仙吗？”

舒诗雅闭着眼睛晃了晃脑袋，她扶着墙想站起来，又被其中一个女生一脚踹在肚子上，她吃痛捂着肚子坐到地上。

看见舒诗雅没有了平常高冷的劲儿，此刻在旁边站着的一群女生似乎还没打算罢休，正准备继续上脚时，被传过来的一声怒吼震住了。

原来舒诗雅刚下车，李粟就打电话给她的班主任交流了几句，大概就是舒诗雅性子比较冷淡不太爱交朋友，再加上刚转学过来，希望老师多照顾一下她。挂了电话，班主任正准备来教室叫舒诗雅谈谈心，没想到却看到这一幕。

几个女生见被老师发现了，慌忙逃离现场。

班主任也没顾着教训她们，看见蹲在地上的舒诗雅，还有站在门口看热闹的同班学生。她连忙跑过去先将舒诗雅扶起来，看见舒诗雅脸上红了一大片，还有白色校服上的脚印，所以先把她送到了医务室。

幸好舒诗雅除了额头上撞破了一个口子，其他地方只是受了点皮外伤，没什么大事，班主任松了一口气，看见睡着的舒诗雅，跟校医交代了几句就先回班里了。

舒诗雅醒来之后，觉得脸上还是火辣辣地疼，腹部一块也还在抽痛，她抬手看了看手表，才想起来今晚老师要讲试卷，连忙爬起来慌乱地把鞋穿好要赶回去。

谁知道才刚出医务室，就被校医叫住，说她额头上的伤还得再上药。听见这样说，舒诗雅才意识到自己刚被拽着往墙上撞了，她下意识地去摸了摸额头，血已经凝固了但是还没结痂，被舒诗雅手一按，又开始流血。

她被校医安排在凳子上坐着处理伤口，脑子有些出神，好像今天经历的就像是一场梦一样，不过再熬两个月就好了，只要坚持过了这两个月，她就能回到青阳市，就能再和周宇晞见面了。

等舒诗雅回到教室，她发现班里没有老师，但是少了好几个人。她没在意那么多，默默地回到座位上打开书，当看见书里夹着好多小纸条的时候，舒诗雅有些发愣，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同桌偷偷凑过来告诉她，班主任回班级之后发了脾气，至于说了什么，同桌没告诉她，只是看着纸条上的话，她似乎知道，这些都是同学们写给她的安慰。舒诗雅装作不在乎大家对她的疏远和排斥，她一直认为她可以自己一个人，直到看见这些话语，她才发现，原来她也是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的。

只不过一直以来习惯性的疏远，让她产生了可以独自生活的错觉。

舒诗雅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泪水啪嗒啪嗒地滴在大家写的纸条上，她怕被发现，又赶紧用纸擦干眼泪，抬头望着安静的教室，这一秒无休止拼命学习的心才得以平静片刻。

从那天之后，班级里的同学又开始慢慢和舒诗雅接触，打她的几个女生被学校处分记过，她也开始接受和大家一起吃饭，一起交流问题，一起学习，融入新环境当中。

在那段没有周宇晞的盛夏里，她依然怀揣着想念他的那颗心，努力地奔跑在月光下虫鸣的夜晚中。

临近中考，几个初中联合推出漫递社合作，合作的学校可以写信寄给另外学校的学生，舒诗雅和周宇晞的学校刚好都包含在内。

看见同桌整晚都在埋头写信，舒诗雅觉得疑惑，但想到还有不到一个月就中考了，忍不住提醒她学习。

同桌见舒诗雅一心只扑到学习上，忍不住问：“你有没有玩得很好很好的朋友？”

舒诗雅虽然疑惑她突然这样问，但还是温柔地回复：“有的啊。”

“我们学校吗？”

舒诗雅摇摇头否定。

“那在哪个学校？”

“青阳初中。”

听见舒诗雅这样回复，同桌就来兴趣了：“那你不想他们吗？”

同桌的问题一出，舒诗雅脑袋里出现的第一个名字是周宇晞。想吗？想啊，但是能怎么办呢？

看见舒诗雅不回复，同桌默默缩了一下脑袋讷讷地说：“好吧，看来你不想，我还想告诉你要是想的话可以写信呢。”

舒诗雅听见同桌这样说，眼睛突然就亮了，兴奋地问道：“怎么写？”

见舒诗雅来了兴趣，同桌就把学校间可以写信的事告诉了她，没想到舒诗雅听后立马就把信纸翻出来开始准备。

同桌不禁感慨，她是有多想她的朋友啊，平常真看不出来舒诗雅有玩得那么好的朋友，能让她立刻放下写作业的笔给她写信。

同桌不知道的是，舒诗雅的信，不是给她，而是，他。

拿着笔，舒诗雅竟不知道如何开头，明明平常写作文可以洋洋洒洒落笔八九百字，此刻对着信纸，琢磨半天却都没写一个字。她在心里算了算，从上次见面到现在，已经过去五个月左右了，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不过舒诗雅肯定，他一定也在努力。

她的脑海里又浮现了周宇晞微敛着的桃花眼，带着笑意的嘴角，还有鼻梁上那颗好看的痣。

舒诗雅抿了抿嘴，拿着笔认真地写下：“久违芝宇，时切葭思......”

不知不觉中舒诗雅写了两大页纸，收笔，脑子里只剩下周宇晞的眉眼如画。

她小心翼翼地将信纸折好，放学后去学校超市买了一个兔子的信封，将信装进去，等到第二天通过同桌给漫递社寄了出去。

过了两周，信开始陆陆续续地交换，看着同桌都已经收到回信了，舒诗雅也只能干着急，怀疑是不是自己的信被弄丢了，没寄到他手里。

晚自习，终于，漫递社的人出现在班级门口，叫了一声：“舒诗雅。”

听见叫自己的名字，舒诗雅一下就把笔放下，藏不住开心地跑出去拿自己的信。她高兴极了，终于等到回信了，不知道他会说什么，舒诗雅迫不及待地想打开看看，但是又有些舍不得打开，拿着信坐在座位上傻笑了半天。

同桌见舒诗雅这样，人都傻了，平常看起来冷清的舒诗雅，也会笑得这样不值钱！

她用手戳了戳舒诗雅，满脸八卦地问道：“怎么不打开看看啊，笑那么开心，恐怕不是朋友吧。”

听见同桌这样说，舒诗雅连忙收起笑容，淡定地解释：“就是朋友。”

一直熬到了下课，舒诗雅等到班级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慢慢打开信来看。

看到第一句话的时候，舒诗雅的心就黯淡了下来，那个熟悉的字迹，不是周宇晞的，是蓁蓁的。虽然蓁蓁写信给自己，她也很高兴，可是比起没有周宇晞回信的失落，那份高兴显然没有更胜一筹。

舒诗雅不死心的又把信封翻过来看了一遍，直到确认寄件人落款的是“杨蓁蓁”三个名字，她才彻底将那颗心按捺住。

认真地看杨蓁蓁写的文字。

信里说她和邹燃变成同桌了，邹燃辅导她学习，虽然总吐槽她上课不认真听老师讲课，但还是耐心地教她；信里说，她成绩提高了好多，真多亏了邹燃；信里还说，周宇晞很努力，最早去教室很晚才走......

舒诗雅看到杨蓁蓁的文字，总觉得那个阳光可爱的女孩子就像在自己的耳边说话一样，“诗雅诗雅”地在自己的耳边念叨，她带着笑意看着杨蓁蓁的信，直到看到最后，笑容才凝固住。

信里说，周宇晞住院，已经好几个星期没有去教室上课了。

看到这句话，舒诗雅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感觉心脏有些刺痛，她拿着信纸的指尖发颤，眼眸里的光也慢慢黯淡下来。

像是恍然大悟一般。

原来，这是他没有回信的原因；原来，他经历着我所不知道的疼痛。

舒诗雅觉得自己都是麻木的，后来怎么回到宿舍的，怎么入眠的，她也不知道。

只是在梦里，她见到了周宇晞。

梦里，他一改往常笑容灿烂的模样，站在离她很近的地方，一脸漠然地看着她，就好像他们从来不认识一样。明明隔得那么近，舒诗雅却觉得他们隔得好远好远。见他要走，她忍不住想去抓住他的手，但是却落了空。舒诗雅想叫住他，却发现自己喊不出声音，只能看着周宇晞离得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视野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慢慢睁开眼，发现脸冰凉凉的，伸手一摸，才发现泪水湿了一片。

天还黑着，舒诗雅把台灯打开，发现才五点，她又把灯关上，想继续睡觉，但是闭着眼，却怎么也睡不着。

直到晨曦微露，舒诗雅才小心翼翼地起床，她快速地洗漱完，悄悄把宿舍门关上，见没有吵醒室友，才放心地离开。

踱步到操场，学校的一草一木似乎都还沉浸在睡梦中。只有天边透露着微光，金色的像绸缎般的阳光划过云层细细碎碎洒落一地，舒诗雅慢慢地坐在操场，看着天边的景色发呆。

她想去看看他，可是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隔着学校的围墙，隔着还有三个周考试的时间，她还是选择屈从于现实。

以至于到后来她固执的认为，如果当初勇敢那一刻，会不会他们的结局会有所改变。

......

就这样一直压抑着情绪到了中考，直到考完最后一科从考场出来，舒诗雅才觉得脑袋一下就被腾空了，那颗假装麻木的心再也按捺不住。

她要去见他。

舒诗雅难捱着参加完毕业聚会，出餐厅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虽然她本可以留下来再和同学们玩几天，但是她不想再等了。李粟也没明白这孩子为什么不趁着放假，先在这边玩一下，偏要着急忙慌打电话说今晚非得回去。

一路上，拿着手机，舒诗雅先给杨蓁蓁发了消息说今晚回来，又想加回周宇晞的微信，但是输入那串早就背熟了的电话号码却发现——该用户不存在。

是我背错了吗？

舒诗雅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记忆来，可是在妈妈让她删除之前，她就已经把他的电话号码背熟了啊。舒诗雅以为输入错了，又输了一遍，结果还是一样。

那或许，是他换号码了吧。

舒诗雅默默地咬了咬嘴唇，心里有些酸楚。

退回界面发现杨蓁蓁发来消息：【那么快就回来了呀？】

舒诗雅：【嗯。】

杨蓁蓁：【那么着急回来，明天想去哪儿玩呀？】

看见杨蓁蓁这条消息，舒诗雅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马上回复道：【和谁一起？】

杨蓁蓁：【邹燃和我啊，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叫上王宵凡。】

没有他，杨蓁蓁没有提他。

舒诗雅眼里闪烁着的光黯淡下来，连杨蓁蓁都不提他了。她看着消息，沉默了半天，输入框打进去“那周宇晞呢？”

又慢慢一个字一个字删除。

她把手机翻面放在腿上，不知道怎么开口问。

直到手机再次震动。

杨蓁蓁：【周宇晞把我们联系方式都删了，他考完试连毕业聚会都没参加就走了。】

看到这句话，舒诗雅有些疑惑，但是又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问杨蓁蓁：【他是不是手机号码换了？】

杨蓁蓁过了好久才回复：【对！我刚打他的电话才发现是空号。】

这下舒诗雅的心才慢慢变凉。

为什么呢，原来不光是大家，就连我，也没有机会再靠近你了吗？

这份无疾而终的爱恋，难道就要这样结束了吗？

你说的话和诺言，也不算数吗？

然而这些疑问，舒诗雅究竟还是没能说出口。

因为她万万没想到，时隔半年再见周宇晞，竟然是那样的情境。

中考完的假期，李粟没有再极力约束舒诗雅。

她想要继续拉小提琴，李粟就给她再换了一把她喜欢的；她想要和杨蓁蓁们出去玩，李粟也不多问；她想要去旅游，不要自己跟着她，李粟也满足她。只是，李粟总觉得，尽管是这样，舒诗雅却好像一直都不开心，只有中考成绩出来的时候，她才似乎短暂的开心了一段时间，随后又回到了低沉的情绪状态。

舒诗雅没有了周宇晞的消息，她没有主动再去问邹燃关于他的一切，既然他不想让自己联系，那就自己默默消化。

她想主动，可是人主动久了没有回应，也是会累的。

舒诗雅最终还是以全市第一的好成绩报了青阳一中，录取结果出来的那天，她一个人早早出门，去青阳初中的榜上找周宇晞的名字。那个榜好长好长，舒诗雅走到最后一面才看到熟悉的名字。

周宇晞，顺溪中学。

像是早就知道结局一般，舒诗雅没有过多的表情，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就走了。

你食言了，周宇晞。舒诗雅在日记本里这样写道。

继上次被李粟翻了日记本之后，她买了一个带锁的密码本，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非得写下来，或许是因为，这些情绪没办法开口吧，除了对自己。

开学报到那天，舒诗雅竟出乎意料地拒绝母亲送自己去学校，理由是她独立了，李粟没有强求，以为杨蓁蓁会跟着他一起，所以妥协了。

只有舒诗雅清楚的知道，她在赌，赌会不会有机会遇见他。

她拉着行李箱，怀里抱着一堆书，看着车进站，没有经历过挤着上车，她显然不知所措。站在拥挤的人群中，不知道谁狠狠撞了一下，舒诗雅手中的书全掉在地上。

她着急忙慌地蹲下来捡，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拿着书递过来，她接过抬头刚准备说谢谢，表情瞬间凝固。

九月的阳光下，那个熟悉的男孩再次出现在眼前。

逆着光的发丝，他的肤色又白了些，看起来整个人瘦了不少，和往常不一样，他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舒诗雅想说的话此刻都堵在了嘴里，开不了口的问题，千言万语此刻在心中只凝结出了一句话：“久违芝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