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长夜
陈一程猝不及防看到黎好眼睛红红的拘谨地坐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就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大型猫咪。
黎好看到陈一程转身,背光站在窗前,看不清表情,想要走上前将人拉进怀中。但黎好不敢主动靠近,他怕他走过去后陈一程就会像雾般消散。黎好甚至觉得,这样的陈一程才是他一直以来在梦中见到的陈一程,之前的陈一程太清晰、太真实了。
“你怎么了?”陈一程走到黎好面前,迫使黎好抬头仰视。
黎好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在碰到陈一程衣服的瞬间像是被烫到一样缩了回去,确认不会烫伤后又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轻轻地抓住陈一程的一点衣角,抬头和陈一程对视:“你还会再来吗?”
陈一程发现一别三年,自己越来越跟不上黎好的脑回路了。
“再来吧,好不好?”黎好的语气像哄小孩一样细声细语,如果顾意在场一定气得直跺脚,“再来梦里看看我,我真的很想你。”
埋在心底的最柔软的一块被深深被触动,陈一程柔声细语地告诉黎好,“黎好,你不是在做梦,这里也是真实发生的。”
“什么?”
“这里也是真实的。”陈一程坐到黎好对面的床上,反握住黎好,“这里可以被理解为‘游戏’,唯一不同的是在这里的‘游戏’中死亡没有复活的机会。根据我掌握的信息,这里是反对人类迁徙的第二类人创造的,为了筛选和评估完美的人继续留在地球。”
黎好的另一只手悄悄覆上陈一程的脉搏,在跳动。于是黎好又狠狠掐了一把大腿,好痛。
“真的不是梦吗?”黎好还是不敢相信。
看着黎好快要哭出来的表情,陈一程狠狠掐了一把黎好的脸说:“是真实的,不是梦。”
“你要和我分手也是因为这个‘游戏’吗?”
陈一程没有回答,只是收回双手重新坐回床上。
“你真混蛋啊,一程。咱俩到底谁混蛋?”黎好哑声,但总归不舍得凶陈一程。
“对不起。”陈一程之前一直抱有侥幸心理,说不定黎好不会进入这个游戏,说不定第二类人已经将黎好判定为完美的人。而他自己进入这个游戏,有一天说不定会在这个游戏中死亡,没必要让黎好余生都活在失去挚爱的阴影中。
因此,陈一程当初才会在选择分手后直接消失,而他对黎好也一直都怀有愧疚,此时愧疚的心理更是达到了顶峰。
“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黎好半开玩笑地说。
“这辈子慢慢还。”
“我才不要你还我。”黎好在心里补充道:只要你能好好的就可以了,只要你能平安就行了。
“对了,你真的亲眼见到我姐跳楼了?在现实世界还是你们说的游戏世界?”黎好接过餐巾纸擦鼻涕。
陈一程打开床边的小夜灯,慵懒地靠在床头,“在游戏世界,但是在游戏世界死亡的人在现实世界就会直接消失。不过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哪有完美的人呢!可能他们觉得我也需要评估呗。”黎好也从床尾走到床头靠着,“这样吧,等回去之后你回来,我们一起打电话给我姐确认。而且我姐去算过命,算命的先生说我姐命很好,能活到86呢。”
“好。”与此同时,在另外一楼,赵清舒神情紧张地环顾四周。自从她和赵礼与其他人分开后,二楼的护士就将她和赵礼分别带到两个房间。两个房间相隔得很远,一头一尾。赵清舒在靠近护士站的病房,赵礼则在靠近洗手间的病房。
赵清舒刚走进房间内就闻到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道,比走廊内的味道还重。赵清舒将窗户打开一条小缝换换空气。房间没有开灯,只有床头的小夜灯发出橙黄色的温馨灯光。
赵清舒循着光源走到床边坐下,双手十指交叉握住,努力深呼吸调整紧张的情绪,但效果甚微,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颤抖。赵清舒脑海中不禁一遍遍重播王大爷最后对她怪异的笑。
“嘿嘿!”
赵清舒猛地转头看向门口,什么都没有,但是她肯定自己刚刚听到了一声尖锐的笑声,不,不是尖锐的笑声。有点像小孩恶作剧得逞时的笑声,又有点像看热闹的人看到精彩画面时的笑声。
赵清舒迅速躺到床上,用被子盖住整个身体,头也缩进被子中。单人病床上鼓起一个小包,就像被埋在荒郊野外无法落叶归根的人的坟墓一样。
“卡擦——”病房门不知道被谁打开了,赵清舒不敢看也不敢听,双手捂住耳朵紧闭双眼。
过了很久,病房内除了刚才开门的声音以外再没有一点声音,赵清舒慢慢松开捂住耳朵的手,抖动着将被子往下拉,眼睛睁开一条缝。
“呼——”赵清舒在看到病房内还是和刚才一样松了口气,缓慢坐起身。刚好窗外传来阵阵微风,让原本闷热的赵清舒凉快了一点。
“窗户,为什么全打开了?”赵清舒看向完全打开的窗户喃喃自语道。
突然赵清舒感到背后传来阵阵凉气,就像19度的空调出风口对着她吹一样。赵清舒微微弓起背部,想逃离却站不起来。
有一双手从赵清舒的背部抚摸到她的脖子,在脖子附近绕圈。赵清舒的心理状态瞬间分崩离析,双手死死抓住被子企图寻求一丝安全感。但身后的“人”明显不打算放过她。
赵清舒感到有什么东西贴在了她的脖子上,冰凉的触感让赵清舒浑身起了鸡皮疙噶,“ji、救。”赵清舒终于找到了发声的方法,没有说完就被一只手捂住了嘴。
赵清舒看向这只手,手背有一片被烧伤的痕迹,无名指关节处像被炸过一样,骨头暴露在空气中。赵清舒哭得更凶了,眼泪争先恐后地从眼眶里逃跑。
赵清舒想努力逃离这里,但身体却动弹不得,僵坐在床上,任由身后那个“人”蹂躏。
突然门口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赵清舒不知从哪来的力量挣脱了身后那个“人”的束缚,跑到门口,却看到了赵清舒此生永远不会忘记的场景。
一个穿着被血浸染的白大褂的医生站在门口,一只手中提着一颗人的头颅,头颅像是刚从人身上摘下来的一样,还在不停地滴血,另一只手里拿着两颗圆圆的东西。赵清舒看不清那是什么,但她清楚地知道那是人类的眼球。
那个医生看到赵清舒后,就像猫见了老鼠一般兴奋,将手中的头颅和眼球随手扔在地上,一步一步向赵清舒走去,眼里泛着贪婪的、迷恋的光。头颅被扔到地上后“咕噜咕噜”滚动了几圈,撞到墙壁后停下,失去眼睛的眼眶直直望向赵清舒的方向。
赵清舒被吓得连连后退,“不,不要……救,久……”
就在那个医生的手要触碰到赵清舒时,赵清舒被猛地往后一拉躲过了医生的手。赵清舒回头看去,是刘医生。
刘医生单手搂住赵清舒的腰,另一只手抓住那名医生的脖子,直到那名医生再次丧失了气息后随手将他扔在地上。随后往床边一瞥,在床边的那个从冰窖中爬出来的人立马顺着墙壁逃跑了。
“你没事吧?”刘医生放开赵清舒,关心道。
“没事。”赵清舒的脸上早就布满了眼泪和鼻涕,胡乱用袖子擦了一把红着脸开口说,“谢谢你,刘医生。”
“不用谢,毕竟品质这么好的肉我怎么舍得让别人抢走呢?”刘医生淡淡开口说。
赵清舒抬头惊恐地看向刘医生,只见刘医生脸上的皮肉如同被融化般一片一片向下掉落,连眼球也跑了出来,赵清舒下意识伸出手接住掉落的眼球。
“啊!”
“看看这紧致的皮肤。”刘医生缓慢凑近赵清舒的脸,抚摸上赵清舒的脸颊,“确实比和你同行的人的好,他果然没有骗我。”
同行的人,赵礼?什么意思?赵清舒脑中一片混乱,简单的道理却无法明白,甚至都忘记了害怕,呆愣愣地看着面前的“救命恩人”。
“不要急,夜还很长。”刘医生从口袋中拿出一把手术刀,卸下和善的面具,露出藏在面具下变态的迷恋,“让我想想,从哪开始呢?是这、还是这?”
“啊——救……”赵清舒终于想起了呼救,却始终没有完成过一次成功的呼救。
今夜确实很长。长到有人可以在黑夜中还有时间洗个澡再睡觉,有人可以慢慢地、优雅地享受他的夜宵。
可是也有人觉得夜晚太长了。每一分每一秒都饱受煎熬,不敢睡去,只能在幽暗寂静的环境中强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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