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废墟

“要等雨停吗？”马强国问。

“这雨估计还要再下一会儿。”黎好看着窗外猛烈的雨势，担忧道，“要是一直不停，我们还有饭吃吗？”

屋内的氛围瞬间轻松了一点，就连朱昔晨也不禁笑道：“都这时候了，你还想着吃饭？你们姐弟俩不仅外貌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就连性格也是。”

“已经发生的事情，我们无力改变。就连未来的事情，我们也触及不到。我们所拥有的只有当下。”黎好淡淡地说，“还有，我姐说她比我好看一万倍。”

几个熟悉黎好他姐的人都笑出了声。

陈一程用手轻轻撞了一下黎好的手臂，将第二天早饭时发的巧克力递给他。黎好不想接，现在他们还没有遇到过小孩，万一遇到了陈一程没有巧克力会很危险。陈一程凑到黎好耳边悄声说了一句，黎好听后便拿过巧克力放进了口袋。

“一个人的出生与另一个人的死亡有关，一个人的出生映照着另一个人的死亡。”忧患里起身走到顾意和马强国中间，转身面向众人，随后慢悠悠开口说道，“我在到这的第一晚就发现了这家医院的工作内容，这家医院每年都会有17个名额供已经死去的人复活，条件是将自己的灵魂永远献祭给这家医院，并且找到替自己死的人。”

坐在病床的王红和顾子如立刻站起身做出防备姿势，就连窗边的黎好和陈一程也直起了脊背，陈一程遮挡住忧患里看过来的视线偷偷将窗户打开。

顾意和马强国将忧患里困在中间，顾意的手上已经拿着写着“火”字的符纸。程方将姚思雨护在身后，不敢有丝毫懈怠。

只有朱昔晨还坐在沙发上没有动作，双手交叉放在腿上，大拇指互相轻轻摩擦，视线紧盯忧患里。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你们是在求生的那一边，还是替死的那一边呢？”忧患里对于众人对她的防备和警戒完全不放在心上，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微笑。

朱昔晨从口袋中掏出一串手链戴在手上，对站在窗边的黎好和陈一程说：“你们要不要坐下来听？”

黎好和陈一程摇头拒绝。

“没有人理我吗？”忧患里像是失去了看戏的欲望，垂下头，“好吧，我承认我之前隐瞒了这一信息是我不对，但是我也没办法确认这是不是陷进。万一是陷进的话，因为这条信息就引起大家互相算计怎么办？”

“但是，不管是求生还是替死，我们应该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吧？”姚思雨哑声说。

顾意双手交叉于胸前，头靠在墙壁上叹了口气，说：“只有17个名额，只要名额满了，剩下的人就安全了。”

“是啊，那这样大家就只会想着怎么陷害对方了，就像王媛对王盼弟做的事情一样。”忧患里顺在墙壁滑坐在地上，双腿伸直，“要不是为了大家能一起活着出去，我早就在你们饭菜里下毒了。但那样，不是我想要的结局。”

“为什么？”顾意低头询问。

“因为我讨厌第二类人的理论。”

“她，还是忧患里吗？”黎好悄声问陈一程。

“我当然是！”尽管黎好压低了声音，但忧患里依旧可以听到，并且大声地回答了黎好。

黎好被忧患里的回答吓了一跳，为了强装镇定一只手向后放在窗户的边沿，另一只手抓住陈一程。

刚刚陈一程打开窗户雨水全部顺着边沿流了进来，黎好摸了一手的雨水，向窗外看去，发现医院的门口有两个穿着病号服的人正在翻大门。他们的身后有一个穿着被烧焦的保安制服的人在追赶，距离很远黎好看不清保安的脸，但是通过保安手里拿的一串钥匙，黎好断定那个保安就是第一晚遇到的王大爷。

黎好拽了拽陈一程的手，让他看，但陈一程不为所动。

黎好看见那两个费力地翻过大门后，径直朝医院的右边跑去，那个方向正是黎好第一晚走过来的方向。王大爷似乎也想翻过大门，但是他太老了，已经抬不起腿了。

于是王大爷开始找钥匙，想要打开医院的大门。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大门的要是，身后又跑出来许多人，有前来看病的病人，也有值班的医生和护士。

黎好半个身子探出窗外，看到在病人里有个熟悉的面孔，是赵礼。赵礼把王大爷推倒在地，踩着王大爷拼命向上攀爬。赵礼的身后有几十个人，就在赵礼一只腿已经翻过医院大门准备跳下去时，医院的大门被还在底下没位置攀爬的病人剧烈晃动，赵礼直直地摔了下去。

赵礼正准备爬起来逃走，但给一个从门上跳下来的人当了肉垫，赵礼重新回到大地的怀抱。每一个从门上一跳而下的人都会首先选择朝赵礼的地方跳，因为赵礼爬在地上一动不动，是缓冲的最佳选择。

当人群变少时，黎好才看清赵礼最后的死状和忧患里描述的几近一致，头被埋在了地里，尸体呈跪爬状。王大爷也趴在地上没了生气，衣服七零八碎的挂在身上。

就在黎好还在思考这是当下发生的事情还是旧事重现时，黎好目光中的左下角出现了一团火光。火势越演愈烈，即使是漫天倾盆而下的暴雨也无法熄灭这场火，就像是上天降下的天罚。

而在火光的前面有个穿着病号服，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羽绒服的人拿着一把类似水果刀样子的小刀痴迷地看着眼前不断向上攀升的火势。黎好看着这个人，觉得他身上的衣服很眼熟。

紧接着，这个人转身向人群走去，有个小孩坐在地上放声大哭。在这个人经过小孩身边时，这个人从口袋中拿出一块巧克力递给哭闹的小孩，这个小孩瞬间就不哭了。

他温柔地捂住小孩的眼睛，低头在小孩的耳边说了句话，然后利落地、残忍地割破了小孩的喉咙。不止这一个小孩，凡是在这个人面前的人全部都被残忍地杀死，或是一刀封喉，或是被连捅了好几下腹部。

就在黎好以为他要逃离这里的时候，楼下的那个人抬头朝黎好的方向看了过来。黎好还没来得及躲闪就看到那个人亲手割破了自己的喉咙，倒在了另一具尸体上。

雨，也停了。

等到这一切都结束后，黎好终于反应过来要叫其他人赶紧离开这，但当他转身时发现屋内一个人也没有。屋内此时已经是一片废墟，到处都残留着被大火焚烧过的痕迹。

黎好来不及多想夺门而出，在整个七楼四处寻找，依旧无法找到其他人。黎好大声叫陈一程的名字，没有应答，只有渐弱的回声。

黎好跑遍了整个医院，储藏室、病房、厕所、办公室，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但依旧没有找到他们。黎好在看到楼梯间出现了八楼后，没有犹豫直接跑了上去。但是八楼也是一片安静腐烂的气氛，这种气氛带给黎好无止尽的诡异和担忧。

黎好一个一个房间找过去，不要说陈一程他们，就连顾子如形容的衣柜都没有，更不用说在这等待生的机会的人。

窗外此时又下起了绵绵细雨，转而几道闪电照亮了医院内徒劳奔波的人，雨势伴随着医院内焦急寻找的人的动作一起变得更急更猛。

黎好重新返回七楼，回到710。黎好的手握在门把手上，头倚靠在门前，接着抬起头深呼吸，转动门把手走进710。

“你去哪了？”打开门后，黎好看见陈一程从沙发上起身向自己走来，“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你知不知道现在一个人行动会很危险？”

“一程？”黎好揉了揉眼睛，双手抓住陈一程的手臂，“我找了你好久，我以为你又要走了。”

“你在说什么？”陈一程抱住因哭泣而颤抖的黎好，轻轻拍拍黎好的后背，柔声说，“我不是，早就走了吗？”

黎好推开陈一程，看见陈一程的脸上出现道道裂缝，像是干涸的河底一般，全身的肌肤在黎好的面前一块一块掉落，最后化为一滩血水，消失在710。

“轰隆——”闪电伴随着雷声将黎好从虚构的幻想中抽出，黎好环视房间，发现一切都和刚才看到的一样，一片废墟。脚下是破碎的地板，眼前的一切都是凌乱的。

黎好最后浑浑噩噩地走回到一楼的大厅，发现不知道从何时起雨已经停了，医院内的装修也早已不似当初看到的干净整洁。

现在的医院就是火场后的废墟，电子显示屏摇摇欲坠，电梯门也敞开着，地上满是被烧焦的尸体和掉落的残渣。

在正对着电梯门的墙壁前出现了一座石膏雕像，是一个被白色的纱布蒙着眼睛，双手捧在胸前的女人。嘴唇微张，像是在用低沉的声音念着古老的咒语。佩剑悬挂在腰间，剑鞘上镶嵌着无数颗红宝石和蓝宝石。裙摆明明也是用石膏做成的，但是却是流动的，微风通过敞开的医院大门畅通无阻地进入医院内，掀起轻薄的裙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