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无人村

萧雁归迅速吃了一颗丹药，运转调息一周之后，站起身捡起外袍，往百里烬走去。

走近才知道，百里烬嘴里一直重复着一句话。

粗粝嘶哑，“杀，杀，杀……”

萧雁归蹲在他面前，阻止了他不断爬行的动作，微叹了口气，外袍罩在背部。

“别追了，他不会活太久的。”萧雁归低头看去，双手黑呜呜一片，十指冒着浓稠的鲜血。

“你……”百里烬的十指指甲，都被拔了！

都说十指连心，萧雁归无法想象百里烬承受的这些。

萧雁归一手捏住他的手腕，把人扶着搀扶着站起来。

呼。

灰屑飞扬，血珠子不断冒出，指头蜷缩着。

好舒服。

温热的气息吹着指头，让疼痛短暂的停滞了一下。

百里烬低头，碎发遮盖的眼眸，沉默不语看着萧雁归一脸怜惜的模样。

他，也会被人怜惜吗？

“在这儿。”一声粗犷的声音响在土墙外面，随即五六个出现在了院子里。

“那邪修跑了！”

“你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犀利的目光落在身上。

萧雁归拉紧外袍，裹住瘦弱的身体，站起身看向来人。

他们手中拿着明珠，一双双眼睛警惕着看向他。

萧雁归转了一圈，目光落在领头人身上，敛眉回答：“途经启州，发现有邪修作恶，所以才……”

“原来是道友。”那群人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领头的是一个人高马大的青年男人，穿着一身青衫，浑身都是毽子肉，力量一眼就能看到。

“我姓杜，叫杜江楼，敢问道友那邪修往何处去？我们还要把他捉拿才是。”杜江楼愁眉苦脸道。

萧雁归指向身后的深山，“他往那边跑了，我深受重伤无法与你们同行，但他也被我伤到了，如果你们……”

“夜云轻，照顾一下这位道友，我们去去就来。”杜江楼速度很快，清风拂过，几道人影就消失在了黑暗里。

夜云轻咳嗽一声，“道友莫怪，他人就是个急性子，走吧，我带你去我们的住处。”

萧雁归微笑着点头，侧身抱起百里烬，夜云轻所意瞟了一眼，在前方带路。

“这里为何会如此？”萧雁归之前聚就觉得奇怪，现在终于有人能解答他的疑惑了。

夜云轻脚步微顿，叹息一声，沉痛道：“这里叫无人村，一夕之间里面的人全部死了，有人来查看也没能活着出去。”

“久而久之，这周围的人都说晚上能听见震耳欲聋的凄厉尖叫，怨气很深。全都胆战心惊地搬走，这片地方就被荒废了下来。”

萧雁归眉头轻蹙，心里百转千回，略过这个话题问起关于邪修的事情。

夜云轻嗓音嘶哑，对邪修恨意深然，“那邪修是最近两年里出现的，专门趁着夜色抓年轻的美貌女子和男子。白日还好，有人成群结队心里就不害怕，但到了傍晚时分家家户户关紧大门，无人敢踏出门槛。”

夜云轻侧头看了他一眼，“还没介绍我们呢，我们是散修。来启州找人，看到了州府贴的告示，我们就想着为民除害。”

萧雁归望着前方灯火通明的住处，点头道：“原来这样，我也是途经启州时，感受到有人跟踪，最后才……”

说话说七分。

夜云轻想到在无人村看到的景象，笑着说：“我观道友气质斐然，一表人才，那邪修盯上你不奇怪。”

夜云轻指着前方的小院，“这便是我们的住处了，为了打探那邪修的行踪，我们也只好找了个住处。”

跟着人进去，夜云轻去后院打了水，放在厢房内，“道友或许需要洗漱一下，道友先去，我去给你们准备吃的。”

萧雁归站在门口，温和道：“好，多谢夜道友。”

——

流夜界封印松动，魔族倾巢而出，而人间还有走入歧途的散修残害人凡人。

萧雁归想起在无人村和那邪修交手的场景，心里一阵低沉。

必须要加快时间，拥有打斗的资本才行。

要不然遇到一个心怀不轨的人，他没有经验，就会死。

想到这里，萧雁归看向百里烬，“今天晚上要多谢你的帮助，要不然我铁定没了。”

鸦羽般的眼睫轻颤，百里烬如同木桩一样站着，一言不发。

只是那人轻柔的动作，如同在呵护一件珍宝，忍不住想要索取更多的温暖。

萧雁归小心翼翼处理藏在指缝间的灰尘，“你叫什么名字？你的指甲……”

十指血肉模糊一片，腐肉泛白发着脓，让人不忍直视。

粗哑的嗓音响起，“百里，烬。”

百里烬没有多说，只是清理污垢时的疼痛，让他不免想起黑暗里被拔掉指甲的痛楚。

邪修恨他在身上留下了伤痕，生生拔掉了尖利的指甲。

那是他变成孩童模样时，唯一的武器。

邪修摧毁了他的武器，让他生不如死，逃不脱囚笼。

萧雁归脸上的肌肉不自觉颤抖了一下，紧绷着。

边处理手指上的污垢，边不断吹着气，想要减轻钻心的疼痛。

“你忍忍啊，等至这次清理干净，以后就能慢慢长起来了。”萧雁归在心里把百里烬当成了小孩子，忘记了他成年人的灵魂。

就算是如此，萧雁归有些下不去手，脸上都沁出了一层薄汗，蹲在地上集中了全部的心神。

等把污垢整理干净，萧雁归从储物戒里拿出治疗的药粉，格外小心地倒在上面。

双手不断颤栗，火辣辣的痛从手上蔓延到全身，竟然比拔掉指甲时还要让人无法忍受。

萧雁归一边吹着气，一边扇着风，“忍忍啊，很快就不痛了。”

药粉很快就被流出的脓水打湿，萧雁归拿出干净的细布，一个指头一个指头给他缠上。

“过几天就好了，过几天就好了。”原主的储物戒里丹药和灵石最多，很少有药粉。

唯一一瓶还是原主练剑时伤到自己，宴秋暮给他的，现在倒派上用场了。

一桶清透的水，很快就被染黑，萧雁归再次请求夜云轻送了一桶来。

这次是温水，不烫不冷，温度刚好合适。

夜云轻打笑道：“这是你弟弟？你看起来也太宠溺他了一些。”

百里烬和萧雁归一起，加上当时盖着外袍抱着，以为是萧雁归的亲弟弟。

百里烬坐在木桶里，萧雁归拿着剪刀剪掉打结的头发，闻言点头，“对，就是我弟弟，一路上累坏了。”

氤氲气息模糊了面容，只看到一张脸带着怜惜，一举一动之间温柔到不可思议。

夜云轻轻笑一声，“那你弟弟可真是好福气。”

谁不羡慕有个温柔的哥哥宠着自己呢？

房门关上，木桶里的人再也忍受不住，浑身都颤栗了起来。

萧雁归按住他的肩膀，喉咙发紧，“你忍忍，过几天就好了。”

洗干净之后，萧雁归彻底看清了百里烬千疮百孔的身体。

身上就没有一块好皮，不是鞭子的痕迹，就是刀剑的痕迹。

结痂的伤，新添的伤，深红一片。没有好好处理，在身上像丑陋的蜈蚣。

双臂撑在木头上，百里烬咬紧牙关，闭上了眼睛。

清理干净的额头，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遍布。

萧雁归自己都胆战心惊，他长这么大，就从来没有遇到过像百里烬这样的人。

如果换做是他，在承受这些的时候，早就想尽办法了结自己了。

但百里烬呢？他默默承受着，找机会反杀。

怪不得他能黑化，仅仅是一年而已，可百里烬生生承受了五年的时间。

遭遇可想而知。

“好了。”萧雁归终于松了一口气，独留百里烬在屋内，他神情恍惚地走出了屋子。

只觉得今天见到的一切，在心里留下一道裂痕，怎么也忘不掉。

“道友。”夜云轻招呼他，“你弟弟睡了吗？来吃点东西。”

萧雁归回头看了一眼关闭的房门，朝凉亭走去。

一壶茶，两碗米饭，三个菜。

等他坐下，夜云轻才说：“今夜真是多亏道友了，否则以我们几天的修为，完全不是那邪修的对手。”

那邪修不知残害了多少人，浑身邪气，难以对付。

萧雁归摆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没什么的，如果不是他盯上我，我也发现不了。”

萧雁归低眸，“只是，我看你们修为不甚高深，就不害怕有去无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