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无论是猫，还是那个少年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无论是猫，还是那个少年。

……

“大哥哥，你怎么夏天还穿长袖啊？不热吗？”

祝知声不止一次问过少年这个问题。

少年只是百无聊赖靠坐在墙边，手中捧着一点猫食，垂眼耐心细致的喂猫。

“习惯了，小屁孩管那么多做什么？”

直到一次夜晚。

祝知声刚上床，窗外雷声轰隆，大雨如同浇下的一盆大水，毫无预兆哗啦啦落了下来。

祝知声看着窗外瓢盆大雨，心底莫名一阵慌乱。

“妈妈，我想出去看看小猫。”

祝知声匆忙套上外套，没等梁女士回话，立马打上伞冲入雨幕，一路飞奔去小巷。

这么大的雨，猫窝肯定是淹掉了。

小黑要是淋雨生病了怎么办？

祝知声不禁心中懊悔自己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早知道就给猫窝盖个顶了。

“呼呼…呼呼…”

他还穿着家居的拖鞋，踏过路上的积水时总能沾到泥沙，雨点落到脸上冰冰凉凉。

“小黑！”

夜晚的小巷子黑黝黝的，祝知声没有光源，只能凭借一双眼睛在雨幕中寻找。

然而，小猫并没有被淋湿。

“大哥哥？”

淋湿的只有坐在墙边的少年。

他挣开灰败的眼眸，看向祝知声。

“小胖子，黑灯瞎火的看什么猫？”

祝知声喘着粗气，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少年身前，将伞举到少年头顶。

“你又不带伞！”

走近了才发现，少年全身淋了个透，常穿的外套盖在怀中猫儿身上。

祝知声顾不上其他，将伞塞到少年手中，强硬要将少年拉走，却怎么也拉不动。

“你…这样淋雨…你妈妈…会生气的！”

祝知声使出吃奶的劲也没能将少年挪动分毫。

少年轻描淡写：“我妈又不在乎。”

“你自己要淋，那也别拖着小黑一起啊！你把猫给我！”

“抢到了就给你啊。”

“……”

祝知声简直都要气疯了。

远处传来匆忙的脚步声，手电的光四处晃荡着，似是在寻找什么。

“小声！”

是梁女士的声音。

祝知声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妈妈我在这！”

少年起身想走，祝知声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少年的腿。

“不许走！你不回自己家，那就去我家好了！”

“……哈？”

少年抽了抽眉，抬腿似是想一脚踢开祝知声，但是手电的光已经照到了这边。

“哎哟我的天哪！”

梁春一手打伞，另只一手拿着手电，看清自家小孩穿着自己给他新买的衣服趴在泥灰地上，抱着一个少年不撒手，梁春一阵窒息。

后来，梁春耐着性子哄了好久，终于把祝知声抓回了家，连带着还有被祝知声紧紧揪住不撒手的湿透了的少年和他怀中干爽的猫。

“你爸爸对猫毛过敏，所以这个猫是一定不能养的，只是暂留，知道吗？”

梁女士将两人一猫带回家，一再对祝知声重复。

小祝知声撅着小嘴，满脸不高兴：“哦～”

“快，去洗个澡。”

“哦～”

梁女士说完，就将少年也强硬拖到客房的浴室。

“你也得洗，我去给你找身衣服凑合换换，都这么大了还不知道要躲雨呀？今天太晚了，就在我家先睡一晚，待会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少年别过脸烦躁抓了把头发，看着颇不适应：“他们把我赶出来，还会希望我平安？”

梁春掏手机的动作一顿，转头找起了衣服。

“啊找到了…这个衣服可能大了点，先凑合吧，今天洗的衣服明天就能干了。”

少年没有接递过来的干净衣服，双手无处安放，他避开梁女士的视线：“阿姨，你让我走吧。”

梁春敛了笑容，语气难得严肃：“这么晚了，你准备去哪？”

少年：“……”

“你是小声的朋友，朋友之间互相帮助是正常的。”

梁春叹了口气，将衣服放到床上，转身走了出去：“洗完澡就睡吧。”

她刚一踏出房门，就听见轻轻的脚步声飞快的溜走。

只余一只猫坐在门口睁着幽绿的猫瞳一瞬不瞬盯着梁春。

“喵～”

*

祝知声从来没有了解过少年的家庭，不知道少年姓甚名谁，也不知道少年为什么总是不回家。

在他的眼里，世界是充满美好与爱的，人也是。

强者会保护弱者，高位者会顾虑民众。

他知道责任与担当，却不知道人心的贪婪与险恶。

也没有人告诉他，给予人温暖，也是会害人的。

夜晚，秦粟刚刚闭眼，房门便从门外缓缓打开。

祝知声穿着睡衣，光着脚丫子爬上了秦粟的床，很小声的对秦粟问道。

“大哥哥，睡了吗？”

秦粟不想理他，闭眼装睡。

祝知声不甘心的扒开秦粟的眼皮，又轻声问了一句。

“真的睡了吗？”

被迫扒开眼的秦粟：“……”

他无奈道：“你又想干嘛？”

祝知声嘿嘿两声，钻进了秦粟的被窝。

“外面在打雷，我怕我一个人鬼会来抓我。”

秦粟感受到身边挪进另一个人的炽热温度，往边上让了让，口中吐槽。

“胆小鬼还会怕鬼。”

祝知声窝了片刻又不老实了，总是睁着大大的眼睛往黑暗处瞅。

秦粟踢了一脚身边聚精会神盯着某处的祝知声：“看什么呢？”

祝知声继续盯着黑黝黝的角落：“看看有没有鬼。”

“……鬼没看到得先被你吓死。”

秦粟无奈开了灯：“这样总行了？”

祝知声满意点了点头，往秦粟身边挨了挨，正巧看见秦粟伸出来开灯的那只手。

大大小小的青紫从手腕一路往上延伸至小臂，许多丑陋似长虫的疤痕附在少年清瘦的胳膊上，祝知声瞪大了眼。

“大哥哥，你的手！”

秦粟触电般将手收了回去，藏在身后。

可祝知声已经看到了。

他从没见过这样可怖的手，也不知道这样的伤口是怎么形成的。

很疼吧。

“我家里有药，你等着，我给你拿！”

上一秒还因为打雷怕鬼不敢一个人睡的祝知声，因为觉得秦粟会疼，毫不犹豫起身跑入黑暗。

秦粟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没来得及拽住他，告诉他。

已经不疼了。

早就不会再疼了。

秦粟后来无数次想，如果不曾遇见祝知声，也许他依然能在黑暗中苟延残喘。

可惜的是，他遇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