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诀别
木
他望着沈祺望城楼方向走去的背影，心绪纷乱。他对沈祺的信任从未达到如此，他好像坚信沈祺一定可以逃过南海尉的追捕回到南族。他只需要等沈祺发出暗号，然后前去城墙引开追兵就好了，就这么简单。
木春到城楼的时候已经有许多守卫了，他借着月色的掩护，往人群里扔了一袋面粉，这是他花了三十文从客栈老板手里买的。四周粉尘肆意弥漫，木春趁机望人群边缘跑，衣物摩擦着地上的草，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几个士兵听见，连忙往声音的方向寻去。
唱戏讲究一个身段和一个嗓子，木春练的童子功最讲究的是一个步法，由此他的轻功极好。不过廖廖几步就甩开了身后的追兵，他脚尖轻点树枝，一跃而起，立于树顶，自上而下俯视着那些士兵无头苍蝇般的乱奔。
只是下一秒，他听见了远处传来了雷火筒的爆炸声。
他发现，他不是相信沈祺，只是他在潜意识地希望他可以回到南族，希望他可以成功复仇。
他转身，稳稳落在地上，闪身躲过士兵的攻击，脚尖掠过迎面而来的士兵上方，稳稳落在地上，他拂袖回身，对着面前犹犹豫豫不敢上前的士兵微微一笑。也不等人做出反应，一步与面前守卫士兵擦肩而过，右手食指勾住雷火筒的引线，转身扭过另一个士兵的手臂，一脚蹬开扑过来试图擒住他的守卫，双手拇指一钩，两支雷火筒到手，拔开引线，转身往远处布置好的面粉堆匹一丢，足尖轻点，飞上城楼。霎时间，雷火筒爆炸，远处的面粉相继爆炸，瞬间粉尘漫天，爆炸发出的火光再次点燃了纷飞空中的面粉，引发了二次爆炸，通天的火光，火星四溅，偶尔沾到士兵们腰间的雷火筒。于是，五六支雷火筒相继爆炸，城楼下，肢体如同烟花一般胡乱飞舞，泥土、血液、败叶，伴着火药的刺鼻气味，慢慢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木春坐在城楼上笑笑，一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是守卫头领发现了他。
“和我走一趟吧。”那人声音浑厚，看来有极高的内力功底。
另一边，沈祺被人捂住了嘴，他缓缓回头看去，竟然是客栈老板。
“为何救我？”他误以为是客栈老板救了他。
“你想多了，舍命救你的是你的朋友，那个天生一副媚骨的小戏子。”
“你怎么看出来他是戏子？”沈祺哑然，如果他能看出木春是唱戏的，也不难看出沈祺这个苦难少将军的身份。
“他步态轻盈却有力，一步一步踏得不差毫厘，还有他说话的声音，清脆婉转，寻常男子怎么会有这样的习惯？”
“你倒是不拐弯，那你也看出我的身份了？”
“哼，你小子还知道问这个？”他敲敲沈祺的脑袋，“我是你小舅舅南清宇，你的身份可是堂而皇之地挂在城楼下面呢。若是换别的客栈，早就把你交出去了”
“我根本不认识他，你在说什么？什么南清宇？”
“我不会害你，信我。”南清宇拿出一枚玉坠，上面刻着一对吉祥鸟绕着铁雀山盘旋，“这是阿列克切的故事，姐姐肯定跟你讲过的吧。”
“她给我讲过很多故事。”沈祺哑然失笑，母亲的笑颜浮现在眼前，眼泪慢慢滑落，他双手颤巍巍地接过玉坠，“这是她的东西，你从哪里拿到的？”
“不是的，这枚玉坠是南家的象征，是爹，也就是你外祖父，在我们成年之礼时给我们做的，当然姐姐也有一枚。”
“你真是我小舅舅？”沈祺狐疑地问。
“与其怀疑我的身份，你不如担心一下你的…朋友。”
“你说木春吗？他…他怎么了？他…是他帮我引开追兵的…所以也是他引爆了这么多雷火筒？”沈祺瞪大双眼，正要起身，“不行我要去救他！”
“你怎么救？”
“劫狱！”沈祺回头淡然道，“他引爆了雷火筒，肯定会被关入大牢，据我所知，白氏南海尉寻常罪行不会关押，都是直接上公堂判决，唯有四座大牢，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这些犯人审判三日后还没有定刑，就会送去京城。春儿大概是被关在白虎，那里都关押一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凡人。”
“你倒是很清楚嘛。”南清宇笑笑，“那你有办法进去吗？”
“暂时还没有想好。”
“我给你支一招，但是我得有个要求。”
“你说，我听就是了。”
“你得跟我回南族…”
“那是自然，我本来就是来找你的啊…”沈祺不以为意。
“你不能带上木春。”南清宇斩钉截铁。
“为什么？可是…”沈祺还想争辩，片刻过后，他望着城楼之上，默默点点头，“好。”
“你跟着我走，自会有人接应。白氏一族一直是我们最大的威胁，南族早就在牢里安排了内线。”南清宇边走边说。
“可是…把他救出来之后…我该把他安排在哪里呢？”沈祺停下脚步，“他一路帮我很多，我不能就这样抛下他…我不能…辜负他的信任。”
“外人不能进入南族，这是百年来族人的约定，不得违背。”南清宇回头。
“他本来不用替我赴这刀山火海的，我如何能在这关头弃他于不顾？”
“南海尉大牢，你以为就凭你现在这点本事，能闯进去？”
沈祺沉默了，他现在身上连吃一碗面的钱都没有，只有一把断刃，又如何救的了木春，就算不带他会南族，只要他远走高飞，也是安全的，他本来也不是沈家人。
“我听你的。”沈祺点头。
两人一路潜入了南海尉，南海尉虽然布防严密，但与他比邻的南族不可能不注意到这个日渐强大的邻居，不做好防备也是不可能的。只是沈祺没想到，南族的势力已经侵蚀到这种地步了。
青龙大牢最后的门打开，大锁锁起的十几间牢房映入眼帘。
沈祺一间一间地寻找却没看见木春。
“春儿…你在哪里？”沈祺自言自语。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南清宇连忙吧沈祺拽进角落。
“那个城楼上抓到的人，交代了？”
“是的，他说出了沈祺的藏身之处。”
“查出身份没有？”
“没有，但是听口音是江南人士。”
“好了，去做你的事吧。”守卫头领对下属点点头。
沈祺跟着南清宇走了，他等到三日后才走，为的就是看一眼木春。三天后，所有未定刑的犯人都押上了车。
他远远看着木春。
木春脸上有一些憔悴，经过彻夜的盘问审查，他已经精疲力尽。他不知怎的，往远处望了一眼，却看见远处的沈祺。
他的眼里闪着泪光，透着满目的不可思议和不可置信，好像什么在心里破碎了。
他本来以为沈祺是自身难保所以才没有救他。他觉得这没什么，沈祺救他师父，他以命相抵，这他认了。
“他说好接应我的…”木春喃喃道。
沈祺瞧见他在看自己，迅速地躲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的春儿…”少年号啕大哭，“我辜负了你的信任…”
南清宇看着大哭的少年，只是默默把他背上了马，拉紧马辔头，往大漠风沙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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