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目录

第2章

距顾泽夕身死已经两年。

言诺跟秦松音告了假,今日不去公司上班。

本人未现,倒是給偷闲的员工们留了话头。

“听说言总结婚了。”

“你从哪听来的,我怎么闻所未闻啊?”

“你傻啊,言总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和办公桌上的玫瑰不就说明一切了。”

“欸,我还听说言总没来公司的那年就是和妻子度蜜月去了。”

“真的假的?我还想做总裁夫人呢!”

“不过言总藏的也真深,估计没什么人见过言夫人吧。”

一个眼尖的员工远远的看见秦松音来了,说了一句:“散了,散了,工作了。”

言诺第二次去花店买白玫瑰,顺带捎上了一枝红玫瑰。

人与人之间的生死果真难以跨越。

他在人间手捧玫瑰,他在地狱走过奈何桥。

在时空交错之时,或许他们也曾擦肩而过。

满怀爱意的人总是深受折磨。

言诺不顾忌讳,坐在了顾泽夕的墓碑前,手里握着那枝红玫瑰。

他的头靠在了冷硬的墓碑上。

——再难近分毫。

他闭上了眼,用无形的思念困住了自己。

许是用了力,冰凉的手中,温热的鲜血裹挟着花枝,绿意与黏腻沾上了边。

时间一点一点从指尖漏了,晚风吻醒了他。

言诺一时失笑,怎的在舒适的床上总是失眠,在这碑石林立的地方倒是睡着了一会儿,是舒适惯了?

一个守墓员老大爷走来了,“年轻人啊,我正要喊你呢,可不兴在这睡啊。”

言诺站起身来走了,带走了那枝红玫瑰。

老大爷在他身后摇摇头,喃喃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奇怪,来墓园还拿着红玫瑰。”

老大爷似乎在说着——他的爱意,不合时宜。

彼时,他在想:染了血的玫瑰,还配代表坚不可摧的爱意吗?

——玫瑰染血,爱意成痴。

秦家。

秦半夏未与秦松音打过招呼,私自从学校跑了回来,与安若素一起。

言诺一进门,秦半夏就三两步跑了过来,抱着言诺的胳膊,“表哥,我都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言诺的事,秦松音并没有告诉秦半夏。

言诺不习惯与别人近距离接触,此刻却任由秦半夏抱着。

安若素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抱着胳膊看着他。

秦松音说了一句,“人齐了就好,吃饭吧。”

言诺知道,秦松音担心他,一如前段时间总派人跟着他,一如那些玫瑰种子。

安若素早就成了秦家的常客了。

翌日。

秦氏集团和星海集团有合作要谈。

星海集团虽上市时间短,但与多家大公司有过合作,实力不可小觑。

地点定在一个酒吧的二楼。

言诺不喜酒吧那种嘈杂的地方,但合作方点名他也得去。

他应了。

本以为合作方是冲他来的,存心刁难。

没想到这个酒吧有些不同寻常。

它没有从一楼的内部上到二楼,而是从旁边单开了一道门,经过一个挂了不少名画的走廊走楼梯上去的。

好在二楼的地板够厚,一楼的喧闹声传不上来。

服务员领着他们进了一个叫做云间月的包间。

对方已经到了。

合作很快谈妥,双方签了合同。

对面的几个负责人邀请他们到一楼去唱歌喝酒,言诺推脱头疼,让秦松音一个人去应酬了。

谈好了合作就去楼下喝酒,合作方想得也真是周到。

不一会儿,包间外响起了敲门声。

“云间月的先生,我是来送酒水的。”

好一会儿言诺才开门,只是忘了开灯,差点吓到服务员。

“先,先生,您的茶。”

酒吧里喝茶也是稀罕,大概是秦松音点的吧。

言诺按下了门边的开关,打开了灯,侧身让服务员进去把茶放在茶几上。

一阵钢琴声在楼层里响起,混着安静,显得分外空灵。

言诺循声而出。

一个穿着白衬衣西装裤的男人在弹着钢琴。

就在言诺快要走至他身后的时候,他手下流淌着的曲子突然变了,变成了言诺分外熟悉的那首曲子。

他的心弦被重重扣了一下,他不受控制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弹奏者的手腕,使得他被迫转过头来看着他。

“你是谁!”

他的脑子里莫名混乱,有两个声音涌现,一个说着顾泽夕,一个说着顾言。

顾言是谁?

脑子里的声音又突然停息了。

那人带着流苏面具,就在言诺想要摘下他的面具,一睹真容的时候,面具下的薄唇微启,声音温润清澈又夹着微微怒意:“这位先生,请,你,放,开,我。”

拔去那微微怒意,他的声音就像潺潺溪流一样,十分好听。

顾泽夕的声音好像不是这样的,可他的声音是怎样的?

言诺忘了。

一阵晕眩感席卷了言诺,他放开了那人的手,一手撑在黑白琴键上,一手扶着脑袋,又用力晃了晃脑袋,试图保持清醒,只是似乎并没有什么用。

在他的身子要往下掉的时候,被一个人接住了,他试探性的喊了两声“先生,先生?”

并无反应。

他笑了,说着:“两年不见,小言,久违了。”

他把言诺打横抱了起来,抱到了车里。

“酒店定好了吗?”他问坐在驾驶位的安若素。

“定好了”,她转过头问:“哥,你真的要那么做?”

“你想什么呢?我只是找个地方让他好好睡一觉,毕竟他也不能睡在这啊。”

男人抱着言诺进了酒店,安若素拿了房卡跟在后面。

一群人在背后窃窃私语。

他真的只是把言诺放在了床上,给他盖了被子,又给他塞了一个热水袋而已。

男人是凌晨的时候离开的。

言诺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流苏面具,热水袋掉在了地上。

言诺扶额,顾泽夕已经死了两年了,他又怎么会是顾泽夕呢?

他狠狠咬了自己手腕上的肉一口,在上面留下了深深的牙印。

回到了秦家,秦半夏回学校了,秦松音估计是昨晚喝醉了,还没回来。

今天是周末,言诺出去散了散步。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走到了公园里。

公园里的长椅,还有些温热,有着阳光残留下的暖意。

又是一阵钢琴声,言诺走近了,好巧不巧,弹琴的又是昨天那个人,依旧带着面具。

言诺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修长纤细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更像了。

优雅的琴声吸引了很多人围观。

言诺被挤出了人群。

他转身离开了。

男人摘下了面具,忽视了围观人群的小声议论,看着言诺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言诺看到一群老大爷在棋盘上厮杀,小孩子在父母眼下嬉戏,一个老奶奶搀扶着老爷爷在散步……

溪流一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言先生不走近看看吗?”

“不了。”

——他向来,只会旁观旁人的热闹。

言诺转身走到了一棵树下,远离了他们的热闹。

天空和云朵,被树的枝丫和叶子剪得支离破碎。

晚风袭来,他觉得有些冷,但他抑制住了缩肩膀的举动。

是身体太弱,还是因为风也喜欢往人少的地方去,怎么穿着背心下棋的老大爷不觉冷,蹦蹦跳跳的小孩子不觉冷,偏就他觉得很冷。

一件带有温度的外套从身后披在了他身上,他耸起肩又放下。

“言先生,早点回家。”

他知道是那个弹琴的人。

待他转身,目之所及之处,已经没有了那人的身影。

他踽踽独行,单薄的背影走过夕阳,走进了薄雾,发丝上坠的小珠成了他天然的雕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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