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把工作交代给助理以后,言诺去了他名下的一套房子。
房子里住着的是顾泽夕的父亲顾天明,一个本该在狱中的人。
2015年四月,星海集团董事长顾天明被起诉挪用公款以及偷税,引起媒体广泛关注。
经有关部门查证后,顾天明被法院判处有期徒刑五年,其夫人陆氏接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突发心梗去世。
热度轰然而起,又随时间闭幕。
十五天内,原告突然提出申诉,承认误告,而顾天明挪用公款是真,法院最终判处原告罚款五十万,顾天明减刑至两年。
服刑一段时间后,顾天明精神上却出现了问题,在当地一家精神病医院就外保医。刑满后,言诺将其接到了自己名下的一套房子,雇专人照看。
当年的事,言诺虽是后来才知情,却也算是帮凶,他难辞其咎。
如今顾天明这样子,也是很难再回答他什么问题了。
“叔叔,我来看你了。”
被问的人一脸茫然,抬头问:“你是谁啊?”
又转头伸着脖子朝喊:“儿子,儿子,有人要来害我。”
他的手开始剧烈抖动,嘴唇哆哆嗦嗦,照顾他的小张闻言赶来,“先生,先生,没事的,没有人要害您,我在这里的。”
据小张所言,顾天明精神错乱,记忆混乱,只记得他有一个儿子,有一个妻子,其他的基本上不记得了,也没办法记起。
小张说:“言先生,您可以等顾先生状况稳定一些再问。”
“小张,你照顾他这么长时间以来,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顾言的人。”
小张认真想了想后摇摇头,“言先生,这个我没有听到过,顾先生叫的都是“儿子”,没有听到过什么名字。”
言诺眼眸微垂,“我知道了。”
有些时候,心中的怀疑已经有了六七十的确定了,可是人们往往更加惧怕那三四十的不确定,许是因为那三四十占了太多情绪,或害怕,或侥幸,或欢喜……
他把一张卡放在了茶几上,“你好好照顾叔叔。”
他又打了一通电话给安若素:“顾言,是谁?”
电话那头稍作沉声,以询问的口吻:“是我哥,怎么,你失忆了?”
言诺挂了电话,把车丢下了,打算走着回去。
言诺这个人,时而随心所欲又困于自己。
他走进了一家花店,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他被玫瑰吸引。
或许是因为——他的玫瑰,一成不变。
他拿着一枝红玫瑰,站到了一棵树下,大大小小的光斑落在他身上,落在玫瑰上。
——光斑,是细碎的太阳,是白日里的萤火,是画家撒在暗上的金粉。
他退了一步,靠在树干上,打电话给顾言:“哥哥,我走累了。”
“小言,我来接你,你在哪?”
言诺说了一个地址。
不一会儿顾言就到了,他乘着清风缓缓地走过来,眼里升起笑意:“小言,你又乱跑,怎么不去公司?”
言诺看着他眼中的清潭,搂过他的肩:“哥哥,南风起了。”
顾言并没有听懂他的意思,又或许听懂了却装作不懂,“起风了,那我们就回去吧。”
其实,言诺的意思是“南风未起,念你成疾”——南风已起,相思附骨。
顾泽夕的身影被牢牢焊在了顾言的身上。
言诺拥抱着,确定着,庆幸着,直到他身上的光斑移了位置。
“哥哥,这枝玫瑰,有着阳光的味道,与你最配。”
顾言曾送他一枝玫瑰,现在他又还回去一枝。
顾言笑着打趣道:“小言,你这是要跟我订婚啊?”
言诺的眼神,认真,深情,期待,还有喜悦,让顾言嘴角的笑意凝了一瞬,不过很快又回升,“小言,我送你回公司吧。”
顾言将言诺送到了公司楼下,并没有上去,自己公司的事实在脱不开身。
言诺想要抓住他,他的衣袖拂过言诺的指尖。
他的深情扑在了空中,他对着清风说:“我的阿泽,无可替代,不可复刻。”
言诺看着顾言的背影轻轻一笑,“哥哥,下午再见。”
他上了楼。
言诺刚好路过楼层的休息室,听到了秦松音与另一个男人的对话。
“清棠,你做的有点过分了。”
被叫做清棠的男人朝秦松音逼近,他被迫坐在了后面的茶几上,捏着他的下巴逼迫他抬头,“阿音,你不是不希望他出现吗?”
“可你不该伤害我的家人!”
“阿音,那只是计划中的一部分,何况,我也是你的家人啊,你怎么不心疼心疼我?”
秦松音瞪他一眼:“闭嘴,下次不许了。”
“好,好,好,我都听你的。”
说罢,倾身吻住了秦松音的唇。
沈清棠是秦松音两个秘书中的一个,言诺见的多的是另一个。
对于他们的关系,若不是今日撞见,他是一无所知的。
听他们的对话,他和顾言落水的事,应当是沈清棠所为,为的是给顾言一些教训。
言诺扣了扣门,门内的秦松音推了推沈清棠的胸口,示意门外有人,沈清棠却抓着他的手,吻得更狠了。秦松音咬了他一口,他才松嘴,“嘶”了一声,“阿音,你真不心疼我。”
“你怎么这么多话,有人来了,去开门。”
沈清棠就着出血的唇,又吻了上去,“让你也尝尝,血的味道。”
“你就不怕我再咬你一回?”
“我的阿音那么好,怎么会那么狠心。”
秦松音一下就笑了,“好了,别贫了,去开门。”
沈清棠这才乖乖去开门,看见门外的人,他有些不爽地说:“言总,您有什么事?”
言诺越过他,走到了秦松音面前。
看着言诺的脸色不太好,秦松音有点心虚地询问:“阿诺,怎么了,夏夏给你找麻烦了?”
言诺的眼中迸发怒意,压制着,冷着声道:“哥,就算是为我好,也不要动顾言。”
是陈述,又不乏命令。
秦松音正要解释,沈清棠走上前来与言诺正面对上,“言先生,是我做的!”
言诺第一次怒目圆睁地看着一个人,“沈先生,我希望你清楚,是谁都不可以动他!”
“阿诺,有些事情你还不知道……”
秦松音的话被言诺硬生生地打断了:“表哥,我知道,我们的事,我自己会处理。”
或许不论两年前还是现在,秦松音都低估了顾泽夕在言诺心中的分量。
言诺是他的家人,他真心希望,言诺快乐。
言诺自来到秦家之时,秦松音就注意到了,他的眼中,一直有雾,从未消散,这也说明,他从未快乐。顾泽夕出现后,他眼中的雾,才淡了些。
秦松音拉住了要开口的沈清棠,略一沉吟:“阿诺,我答应你,你是我的家人,同时你也是自由的。”
言诺转身,说了一句:“谢谢哥。”
哥,你也是我的家人。
他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平复了情绪,捡起一枝掉落在地上的玫瑰,紧紧握在手里,力道重到手中仿若手中空无一物,眼睛定格在桌上的文件上,表哥为什么不希望顾泽夕回来,他与两年前顾泽夕的逃离又有什么关系?
想着想着,花枝在他的手中折断了,传上去的力使得花骨朵摇了摇,他松了手,它们一起掉在了地上,他不禁失笑,真是无可救药。
看着地上的玫瑰,他又陷入了沉思。
他几乎可以确定顾言就是顾泽夕,可他为何改名叫顾言,是因为相顾无言吗?
他蹲下去,捡起了玫瑰,把它放在手心里,那一小段还在的花枝,插在了他的指缝中,像是主人给养的宠物梳毛一样,他细细地一片一片的把花瓣展得更开,让它开得更大。
两年前,他逃了,这一次,他还会再逃走吗?
他又要怎么抓住他呢?
下午的时候,顾泽夕没有来公司楼下接言诺,言诺眼中闪过一瞬惊慌,他拨通了顾泽夕的电话,接通的那一瞬他悬起的心落下了。
“小言,怎么了?”
顾泽夕的声音暖暖地填充了言诺的心脏,知道他还在,喜从心底来。
“小言,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发生什么了吗?”
“没有。哥哥,你,怎么没有来?”
“小言,我这边有点事,你等我一会儿。”
言诺本来想应一声好,话到嘴边变成了:“哥哥,我还没有去过你工作的地方,我想去找你。”
电话那边传来一阵慌乱的杂音,“好,小言,我把定位发给你,你过来吧。”
言诺到了顾泽夕公司楼下,顾泽夕已经等在那里了,“小言,中午了,你想吃什么?”
“哥哥,就在你公司吃,不行吗?”
顾泽夕支吾了一下,“那个,小言,公司的饭菜你吃不习惯。”
言诺眼神黯淡,你连我再靠近你一点,都不愿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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