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探监目录

第4章探监

“邑太傅,您忍着点。”魏褚凑近,晃了晃手中的银针。

邑青忱额角沁出冷汗,修长的指节捏出青紫色,只是面上还尽量维持着平静。

绷带松开,春光乍泄,雪白的胸膛如玉雕般一览无余。

魏褚瞬间怔住,痴了片刻,迟迟没有动手。

萧凌珹瞥了魏褚一眼,眸中寒光渐盛,终于开口,“住手。”

魏褚立时停住,收回银针,转身,向着帝王躬身,等待示下。

“你且下去。”

“是,陛下。”

魏褚揖了一礼,低着头,缓缓倒退几步,正欲转身,却听见帝王又开口了。

“上次也是你给太傅取的血?”

魏褚微微抬头,瞧见帝王冰凉的眉目,心中没来由得散出寒意,“回陛下,是臣。”

帝王眼眸微眯,“很好,退下。”

帝王起身,走近邑青忱,随意坐在塌边,修狭的手指搭上敞开的里衣。

刚刚放松下来的邑青忱周身一僵,条件反射般的去推开帝王动作的大手。

“别动。”语气透着三分怒气,不由分说地替他太傅缠好白纱,又轻轻拢上里衣。

“以后,太傅的伤就由朕来亲自换药,不许假手旁人,太傅可明白?”

明白什么?

杀了人又来救人,是要我感恩戴德吗?不由得冷笑,嘲讽道:“如此,臣便要多谢陛下天恩。”

帝王脸色愈发沉冷。

此时,李海轻扣殿门,蹑着手脚来到帝王跟前,“陛下,莫相心痛症又发作了,太医说急需药引。”

帝王闻言更是烦躁,“自是另寻良药即可。下去吧。”

李海应了声,只站在原地不动:“陛下,奴才还有一事禀报。”

“讲。”

“天牢来人禀报,邑澜庭在狱中身染寒热重症,性命垂危,求陛下示下,是否要请人医治。”

“什么?澜庭他性命垂危?”

帝王还未开口,邑青忱早已按耐不住满心担忧。

李海瞧着帝王越发黑沉的脸色,只是不敢开口。

帝王心中火起,烦闷得厉害,嗓音冰凉:“乱臣贼子,救他做什么,由着他自生自灭吧。”

“陛下!”

邑青忱满目焦灼。

帝王伸手覆住邑青忱的唇瓣,“朕不想听,朕只想提醒太傅,邑澜庭的命可是捏在太傅手中。”

邑青忱此时心慌意乱,脑中一片混乱,不知帝王何意,凤眸中腾起一片茫然。

帝王凑近邑青忱耳畔,幽幽道:“取悦朕,朕若是满意,或许...”

邑青忱周身一颤,如坠冰窟,闭了闭眼,一滴清泪滑过脸颊,双手微颤,开始撕扯自己的衣衫。

李海早就乖觉地出了寝殿。

帝王见此,松开了手掌,心中的烦闷满溢,腾地站了起来。

塌上之人,还在动作,居然膝行几步靠近自己去解龙袍上的玉革带。

“够了!恬不知耻。”帝王后退一步,怒不可遏,“邑青忱,你的傲骨呢?怎么,只要是为了救邑澜庭,你便是什么也可以不要了,是吗?”

“傲骨?陛下在说什么?罪臣的傲骨不是早就被陛下给踏碎了吗?邑青忱衣衫散乱,伏在塌上重重叩首,“求陛下明示,陛下究竟想要什么?想要罪臣如何做,您才能请人给他医治?”

帝王怔住,有一瞬的茫然。

自己想要什么呢?

自从知晓邑青忱背叛自己,他就开始疯了,对这样的人,早该千刀万剐方能解心头之恨,可是自己却不顾满朝文武的激烈反对力排众议,留得这人性命放在身边,却又恨之入骨磋磨不断.....

塌上之人不肯放弃,踉跄下榻,跪伏在帝王脚下,卑微如尘埃,“求陛下明示。若是陛下要罪臣的性命,罪臣也绝无怨言,只求陛下救下澜庭,罪臣.....”

帝王心中酸涩澎湃,瞬间怒气直冲天灵,他扯着邑青忱的衣领,猛地将他提了起来,往日英俊的五官因疯狂而扭曲,“那么让朕告诉你,朕要你从未背叛过朕,要你从未勾结过老三要朕的性命,朕的好太傅,你说你能给吗?能吗?”

邑青忱错愕地凝着帝王泛红的双眸,喃喃道:“陛下,我从来、从来没有......”

“够了!”

帝王猛地推开邑青忱,因着愤怒,胸膛尤自剧烈起伏,他抬头闭了闭眼,沉默着转身,大步离开。

出得殿内,便瞧见李海缩着身子站在殿外,身旁立着同样惶恐的元宝。

凤眸凌厉,睨向元宝。

元宝周身猛地一颤,“噗通”跌跪在地上。

“你,照顾好太傅,日后自有你的好处。”

元宝急忙叩首,“是,奴才定会照顾好太傅。”

话还未说完,帝王早已远去。

李海一路小跑随侍帝王身后,忽然,帝王驻足,“那个魏褚,不该再看到任何东西,明白吗?”

李海急忙回禀,“奴才明白。”

揽月殿内,邑青忱陷在锦被中,双眸盯着帐顶的水纹青纱出神,方才忧心澜庭,心神大乱与萧凌珹一番争执,反倒让他冷静下来。

自从凌珹险些罹难,澜庭入狱,自己又被挑断经脉、废去一身武艺幽禁在深宫之中,每日忧愤痛心,心神恍乱,竟未及细细思量如今的情形。

一则,凌珹遇险,自然不是自己所为,那么出卖凌珹并陷害自己与澜庭勾结三皇子之人一定还藏在暗处,虽不知那些人的真实目的为何,但可以料想的是,有一就有二,那些人必然会再次对凌珹出手,是以必须要揪出那幕后黑手。

二则,凌珹如今深信是自己所为,百虽心痛万分,但此时并不是心痛之时,当务之急乃是自证清白,如此方可重建君臣二人之间的信任。

只是,当日之情形自己也不十分清楚,想要自证清白,揪出真凶,谈何容易?

又思及萧凌珹近日以来的种种折辱磋磨,虽然时有悲愤,然相伴十载,深知凌珹并不是那种残酷薄情之人,他只是受人蒙蔽......

如此反复思量,只觉得忙无头绪,而澜庭尚在狱中深染重症,性命垂危,无论用什么法子,还是先救下澜庭。

只是凌珹如此负气而去,实在不知他到底会如何处置澜庭之事,若是他真要由着澜庭自生自灭,那澜庭真可谓是凶多吉少,实在是要另寻他法。

思忖半响,只觉得焦躁异常,起得身来,在屋内来回踱步,透过雕窗向外看去,侍卫林立,较往日多了一倍不止,还具是前些日子未曾见过的新面孔,想来帝王还是要禁足自己。

自己连这揽月殿也出不去,又有何办法可想?

这时,元宝轻扣雕花木门,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乃是一碗漆黑的药汁,还未靠近,那苦涩之味道便熏得人不由后退。

邑青忱蹙眉,他生性嗜甜,最是恶怕这些苦涩得东西,一转身落坐在书案前。

元宝捧着托盘走近书案,躬着身子,“太傅,您该用药了。”

“搁在这里吧。”

“是,太傅。”

元宝将托盘轻轻搁在书案上,瞅了邑青忱片刻,忍不住小声催促,“太傅,这药闻着便知极苦,只是为了您的身子,您还是喝了吧。”

邑青忱微微抬头,苦笑道:“如今还要这身子做什么。”

元宝还未开口,邑青忱瞧着他的目光一凛,“元宝,这药是你自去御药房取来的,还是他们自己送来的。”

元宝不明所以,“是奴才取来的,如今人人都不愿沾...”

自知失言,立即禁声。

话未明说,邑青忱却明白了,如今人人都不愿沾染这揽月殿,且揽月殿中再无其他宫人,是以殿中诸事皆由元宝一人劳碌。

邑青忱,叹了口气,“公公辛苦了。”

“太傅,您折煞奴才了,这原是奴才该做的。”元宝抬手揖礼,很是诚恳。

邑青忱缓缓起身,将手扶在元宝手背上,“公公,我有一事......”

傍晚时分,元宝借着去内事省领取木炭的由头出了揽月殿,一路专挑偏僻小路而行,来到玄武门不远处,暗中察看,又趁着侍卫换防之时,混迹在出宫取水的木车之侧,偷偷溜出了宫门,自去药铺寻了郎中,要了些凉血退热的药材,又使郎中将药材打碎制成丸剂,这才携了药丸前往天牢。

及行至天牢,不等侍卫拦截,便亮出手中玉牌,那玉牌婴儿手掌般大小,通身莹白,正面雕着麒麟神兽,背面乃是一个遒劲有力的珹字。

谁不知这“珹”字乃是当今陛下的名讳。

众侍卫面面相觑,皆有些惶惑。

来人忽又开口:“本宫奉陛下之命,夜审反贼邑澜庭。”

众侍卫闻言,再细细打量眼前这人,此虽是一身内宦打扮,不慎华丽,看似品级不高,但这人气度俊逸着实不凡,想来应是天子近侍。

众侍卫不敢怠慢,忙晃晃地派人去寻大理寺卿。

却被来人叫停,“糊涂,陛下遣本宫夜审反贼邑澜庭,便是不愿声张,尔等如此张扬,岂不是要坏了陛下的大事?只派人引我去见那反贼即可。”

众侍卫诺诺应了,再不敢高声,连动作都更轻了,匆忙引了来人直奔天牢去寻邑澜庭。

来人随着一名狱卒来到天牢深处,来到一间牢房前,这牢房与别的牢房相距甚远,有专人看管,想来是关押极重之犯的。

入得牢内,便见到周身血迹斑斑、蓬头垢面的邑澜庭,闭着眼缩在一堆茅草之中。

狱卒讨好地猛砸牢门,“邑澜庭,快醒醒,宫中的内侍大人前来审你,你可知趣些。”又为来人搬来一把圈椅,谄笑着退了出去,避得远远的。

“澜庭,是我。”来人颤着声,蹲在邑澜庭面前,小心拨开他散在眉眼间的乱发。

这声音清越,很是好听,也很是熟悉。

这是!

邑澜庭猛地睁开双眸,待看清来人,因着激动周身轻颤起来,这哪里是什么宫中内侍大人,这分明是,分明是......

一声“兄长”脱口而出,邑澜庭已是热泪盈眶。

邑青忱亦是眼含热泪,“澜庭,你受苦了。”又覆上邑澜庭的额头,甚是滚烫。

连忙从袖中取出药囊,倒出一丸黑黝黝的药丸在掌心,送到邑澜庭唇边,正打算喂他吃下。

却一把被邑澜庭紧紧抱住,伏在邑青忱耳边絮语,“兄长,澜庭不畏生死,只怕再也见不到兄长。如今能再见兄长一面,便是死了也了无遗憾。”

邑青忱听了,心很痛,只温言安慰,“澜庭,你不会死,兄长一定会救下你的。”

只是片刻,便被拦住他的身躯灼得滚烫。

他怜惜的轻抚邑澜庭的脊背。

烧糊涂的人,说话没有什么逻辑,车轱辘话来回说,“兄长,我不怕死,我只是......”

忽然,话锋一转,“那个昏君有没有为难你,他若是为难你,我一定要,一定要杀了他。”

“别说了澜庭。”邑青忱担忧地四下望了望,见的确再无第三人,才放下心来,轻轻推开邑澜庭,将药丸递在唇边,“你烧得这般厉害,还是先把这药吃了。”

邑澜庭张口,就着邑青忱的手将药丸吞进口中,又攥住那只修狭如玉的手掌,带着贴在自己脸颊上,吃吃地笑了,“兄长,你的手很凉,很舒服。”

原本急于抽回的手掌顿住。

澜庭烧得这般厉害,仅凭这些丸药怕是不能医治,况这牢中环境恶劣,澜庭若在此,怕是.....

有一瞬间的恍神,竟未留意身后渐行渐近的脚步声。

正欲回头去看,邑澜庭却将他的手带到唇边。

“太傅,你在做什么?”

邑青忱迅速抽回手掌,猛地回头,却不知帝王何时已来到近前,锦袍墨裘,身量伟岸,遮住了廊壁上不甚明亮的烛火,巨大的阴影投了下来,将邑青忱严密地笼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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