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惊心
邑青忱起身,脸色泛白,周身微微颤抖。
帝王凌冽着眉目沉静如水,叫人看不清喜怒,只是一双凤眸阴鸷,分明腾着滔天的怒火。
邑青忱心中惊惧不安,竟如同擂鼓一般,又没来由的觉得有些心虚,将那只被握过的手藏在身后,试探地唤了一声“陛下。”
帝王沉默不语,目光扫向已经昏死过去的邑澜庭,眸中杀意陡然蒸腾,立即提步逼近。
邑青忱匆忙挡在邑澜庭身前,“陛下,此事都是臣一人之过,求陛下降罪于臣,饶恕澜庭。”
帝王将视线重新落回邑青忱身上,沉默地盯了片刻,眸底风起云涌,水火交战,最终覆满冰霜。
又忽然转身,缓步离开牢房。
邑青忱木然地站在牢房中,目送帝王离开,心中尤自惊魂未定,帝王并未发难,难道这事就如此轻意揭过了吗?
不多时,几个小太监小跑着进来,引着邑青忱走出牢房,临去时又回首,担忧地望了邑澜庭一眼。
出得天牢,便由小太监扶上一辆马车,掀开帘子探身进去,便瞧见帝王坐在车内,如山岳般冷峻,双眸阖着闭目养神,只是右手拇指不断摩挲着压在掌心里的白玉扳指。
邑青忱怔住,本能后退,身后的上马凳早被宫人抽走,只得硬着头皮坐在帝王对面。
一路寂静,只听得马车轱辘转动发出的支钮声。
邑青忱悬着的心稍稍放下,挑起帘子看看窗外,两边街景缓缓后退,依然是暮色浓重,但借着宫人提着的灯笼,依然可见纷纷扬扬飘落而下的雪花。
又下雪了,很冷,不自觉地缩了缩身子。
天牢阴寒,澜庭应当更是苦寒无比,也不知他的高热可曾退下来一些没有。
思忖半响,放下帘子,回过头来,却悚然发现帝王不知何时睁开凤眸瞧着自己,此时眸中已如深潭,看不出什么情绪,依旧是一言不发,不动如山。
邑青忱别开目光,心中实在担忧邑澜庭,明知此时绝不是向帝王求情的好时机,可还是开口。
他将目光重新落在帝王身上,斟酌着开口,“陛下.....”
帝王只是垂着眸子,静静瞧着。
邑青忱却觉得如泰山压顶般透不过气来。
脑中却莫名浮现帝王曾经说过的话,“取悦朕......或许朕.....”
也是,如今的自己还有什么可以令帝王愉悦的呢?也就只剩下这副残躯了。
罢了,如果能救下澜庭,还吝惜这幅残躯做什么。
邑青忱闭了闭眼,心中很痛,如果可以,他真想杀了自己。
可惜,还不能。
他缓缓屈膝,跪在帝王面前。
马车内的空间并不十分宽敞,邑青忱这一跪,便似直接跪在帝王身前。
帝王垂着眼眸瞧着,只是依旧沉默着,不动声色。
马车微微颠簸,邑青忱身子一晃,险些栽倒。
帝王手指微动,却终是没有动。
邑青忱爬起身重新跪好,五指修狭玉白,轻轻抚上帝王的膝头,抬头见帝王依旧面无表情,手中仍不断摩挲着青玉扳指,似是默许。
他大着胆子身体稍稍前倾,手掌一路轻轻上划,攀向腰身。
帝王手指顿住,停了对白玉扳指的把玩,眉眼下压,一动不动盯着邑青忱。
春笋般的指尖碰到帝王腰间的蟠龙白玉革带,头顶传来低沉嗓音,“脏。”
指尖瞬间僵住,邑青忱仰起眸望向帝王,帝王眉微蹙,神情冰凉,似乎还带着一丝淡淡的厌恶。
他立即明白了帝王的意思,整颗心像是被猛地攥了一下,周身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连呼吸都是痛的,羞耻的感觉瞬间将他淹没。
他收回手,脑中一片空白,一瞬间真不知该如何自处。
“用嘴。”
帝王音色有些暗哑。
邑青忱抬头,有些茫然。
用嘴是什么意思?
帝王伸出大手,按着邑青忱的后脑,将他压向自己。
邑青忱下意识地挣扎了下,忽然领悟了帝王的意思,便强迫自己放弃了挣扎。
见他如此,帝王也缓缓地松开了对他的压制。
邑青忱缓缓向前膝行半步,贴近帝王腰畔,男人身上凌冽而阳刚的气息越发清晰,像一只大手在他身上肆意蹂躏。
盯着帝王已然隆起的庞然大物,他惊骇之余更觉得心中狂跳,嗓子渐渐有些发干,竟生出一种既恐惧又渴望的奇异情愫。
正是不知如何动作,帝王的玉指微勾,解开了腰间的蟠龙玉革带。
“咚。”
那蟠龙玉革带滑落在马车的楠木地板上发出一声脆响。
邑青忱抬眸瞧了帝王一眼,那双凌厉的凤眸晦暗的可怕。
他重新垂下头,贝齿轻轻咬住一片衣襟,缓缓向下,狰狞滚烫的气息扑面而来,他越发觉得有些焦渴,既而俯下身......
帝王阖着凤眸,沉沉地舒气,五指没入邑青忱乌黑的长发中,忽然开口,嗓音暗哑地厉害,“快些。”
话音刚落,似是已经等不及了,便顺势按住邑青忱的后脑动作起来。
“呜......”
邑青忱喉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呜咽,迷蒙的瑞凤眼中蓄满生理性的泪水,可帝王丝毫不愿怜香惜玉,按着后脑的大手愈发急促滚烫。
雪越下越大,散在渐渐泛白的天幕中,迷离一片。
马车停在紫禁城揽月殿前,早有小太监在马车边置下脚踏,帝王横抱着被墨裘团团裹住的人,款步走下马车。
簇簇墨裘之间,依稀可见一张白皙的俊颜,双目微阖,鸦羽轻颤着,黑白之间更显得人白如玉,欺霜赛雪。又仿佛是一件精美的薄胎白瓷瓶,只要指尖微碰,便会破碎开来。
帝王将人抱入殿内,轻轻放在塌上,沉默地坐在床侧,忽然开口,“朕知道你醒着。”
邑青忱睫毛抖动得更加厉害,他实在不想在此刻面对萧凌珹,灼烧的感觉还留在咽喉之间,耻辱得令人难堪,迟疑片刻,他终于睁开双眸,缓缓坐了起来,望着萧凌珹嘴唇动了动。
“朕不想听。”萧凌珹打断,“你沐浴更衣,朕在殿外等你。”
待邑青忱踏出殿外,依旧雪落纷纷,萧凌珹正坐在殿外正中圈椅之上,李海在一旁撑着一柄明黄色油纸伞。
院中满满当当跪着一院子的人,还码着一排排长凳,而四周站着披坚执锐的甲士。
这是要做什么?
“太傅,你可瞧清楚了。”帝王淡淡开口,微微抬了抬手,李海立马会意,躬了躬身,高声道:“内侍元宝,揽月殿侍卫吴兴等一十二人,玄武门侍卫安陆等二十人废弛本务,未能恪尽职守,赐杖责三十。”
众人叩首,口称“多谢陛下天恩。”便被搭在长凳之上。
墨色漆杖上下翻飞,落在血肉之上发出阵阵闷响。
元宝不堪忍受,发出阵阵哀嚎,口中乱叫,慌乱中瞥见邑青忱,“太傅,太傅,救救奴才......”
话未说完,早有内侍将他的嘴用破布塞住,此刻连哀嚎都叫不出来,只能生生受着。
邑青忱眉峰紧蹙,走近萧凌珹,急切道:“陛下.....”
“太傅若是求一次情,便多杖二十次,太傅若是要他们死,便尽管向朕求情。”萧凌城缓缓站了起来,握住错愕的邑青忱,引到哀嚎不已的众人近前,细看那一张张惨白扭曲的脸,一个个血肉翻飞的身体,“太傅,看清楚了,这些人,都是为了你才遭此杖责,太傅若是还不安分,下一次,你身边的人便不会只是受到惩戒这么轻松,太傅,你...明白了吗?”
邑青忱扭头,紧盯萧凌珹,忽然觉得很是陌生,仿佛从来不认识这人一般,愤然道:“你何必牵扯无辜?”
萧凌珹唇边勾起一抹邪气的笑意,“朕赏罚分明,怎么,太傅还想要教导朕该怎么做皇帝吗?”
邑青忱冷笑,“邑某没有教过这样滥用酷刑的学生。”
“放肆!”萧凌珹脸色骤变,攥着邑青忱的手腕将其拖入殿内,又吩咐李海备热水给太傅沐浴。
邑青忱挣扎着,“我刚刚已经洗过了。”
“脏了,洗不干净,洗一次怎么行?给朕好好洗,尤其是这只手?你若不洗,朕即刻就下令,派人砍了邑澜庭的脑袋。”最后几句,几乎是咆哮而出,又拖着邑青忱,将人整个丢进楠木浴桶中。
邑青忱呛了一口水,扬起头来,“萧凌珹,你疯了!”
“朕疯了?朕早就疯了!”
就在你背叛我的时候,或许都谈不上背叛,你待我从来我都是虚情假意,投机利用罢了。
邑青忱走出紫檀浴桶的时候,已是掌灯十分,一通沐浴竟足足有三个时辰。
周身皮肤已然皱白,看上去蕴满了水气,他几次不堪忍受打算离开浴桶,却被齐刷刷跪了一地的小太监劝住。
“邑太傅,求您可怜可怜奴才们吧,陛下说若是您今日沐浴不够三个时辰,便要赏我们鞭刑三百。”
邑青忱无奈,只得在紫檀浴桶中硬生生泡足了三个时辰。
晚膳时分,因着忧心澜庭,也无甚胃口,只胡乱用了些清粥,待到掌灯十分,尚伏在青玉案前忧思出神,李海却来到门外,轻轻扣了扣门扉,早有小太监开了门。
李海进得门内,对着邑青忱恭恭敬敬揖了一礼,“邑太傅,陛下请您迁居乾安宫,即可前往。”
邑青忱错愕了一瞬,心中虽不情愿但思及邑澜庭安危,实在不愿再惹怒萧凌珹,只等应了,当下便随着李海前往乾安宫。
乾安宫乃是萧凌珹的寝宫,宫内极大,殿宇众多,前后数十进,每进两侧各有一座偏殿。最前面的巍峨大殿便是萧凌凌日常批阅奏疏的乾安殿,乾安殿后便是萧凌珹的寝殿甘露殿。
“太傅,陛下请您入住未央殿。这未央殿就在陛下的甘露殿西侧,半月前陛下就遣人重新翻修了一遍,还铺上了地龙,如今这殿内是温暖如春。陛下这才请您迁宫,可见陛下是在意太傅的。”
在意?
便是如此磋磨吗?
邑青忱苦笑着摇摇头,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李公公,陛下此刻可在宫中?”
李海道:“回太傅,陛下此刻并不在乾安宫中,而是在前朝崇德殿中与诸位大人商议政务。”
“那陛下何时回乾安宫?”
邑青忱忧心澜庭,还是希望能从萧凌珹口中得到澜庭的消息。
“这奴才便不得而知了。”
说话间,二人已进乾安宫中,未央殿外,早有两个宫女候着。
两人分别名唤半夏、茱萸。
二人对着邑青忱恭敬行礼。
邑青忱亦颔首回礼。
入得殿内,殿内果然暖意盎然,还熏着沉水香。
邑青忱连日疲惫,先是在马车上一番折腾,又在水中浴了三个时辰,虽然心中长忧澜庭,但也实在困倦难耐。
李海等人甫一退出,邑青忱便跌在紫檀拔步床上沉沉睡去。
只是心中到底甚有挂念,睡得并不安稳,夜半惊醒,便匆匆起身来到雕花轩窗前,轻推窗扉,风雪已雯,月色如水洒在不远处乾安殿上,殿内灯火隐隐。
深夜寂静,偶尔可闻细碎的谈话声。
凌珹回来了,且尚未歇息。
邑青忱心中一喜,匆匆理了衣冠,又叮嘱宫人不必跟随,独自来到乾安殿前。
李海并不在殿前守着,连侍卫也不在近前。
或许是在与人商议机要之务,是否应该回避一二?
正思忖着,殿内忽然传来娇喘吟吟。
“陛下...慢、慢点,臣受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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