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喜景
气候渐暖,新岁降至,紫禁城再不似严冬时那般苦寒,那些时日几乎日日都是雪虐风饕。近日宫中处处张灯结彩,乾安宫中也悬着绕着红绫的六面红木雕花宫灯。入夜十分,甘露殿檐下一排排燃起的宫灯分外火红,那并不十分寒冷的夜风微微吹拂,宫灯下朱红的流苏飘扬,叫人瞧了忍不住心生暖意。
邑青忱立在甘露殿内的轩窗前,呆呆地瞧着那一片清扬暖红,心中也不禁泛起丝丝暖意,可暖意中又透着许许多多的恍惚和不安。
似乎是自打那日起,就是他第二次去大理寺牢内看望邑澜庭那天起,帝王对他的态度便越来越温和,仿佛回到了他们在东宫中师徒相伴的日日夜夜。这几日越发温柔起来,仿佛之前的那些猜忌与怨恨都不存在,仿佛前些日子帝王带给他的折辱与伤害都不曾真实的存在,仿佛这一切都只是做了一个噩梦一般,可周身残破的经脉不断地提醒他,曾经的剑气潇洒终究成了灰烬泡影,之前的一切并是不是噩梦,而是真实的存在。
“太傅,在看什么?是那宫灯吗?”帝王自身后轻轻拥住邑青忱。
他周身一僵,轻轻“嗯”了一声。
帝王轻笑着,将他整个人转了过来,“还有三日便是年节,民间也是处处张灯热闹至极,明日朕带太傅出去走走。
翌日,天光大亮,二人用过早膳后,帝王便带着邑青忱来到帝都内最繁华的平安街,二人皆是轻衣简裘,一身寻常人家公子的打扮。
萧凌忱自恃武艺不凡,故而未曾带着太多的随从,只带了李海和几位大内侍卫,但也都是民间打扮,远远地跟着二人。
此时正是巳时,平安大街上正是车水马龙、人群拥熙,大街两旁的商铺并小摊贩也是鳞次栉比,货品更是琳琅满目。
更有商贩的吆喝声,人们的还价声,还有从四面八方喧嚣而来的交谈说笑声,混在一起实在是热闹非凡。
“公子,瞧瞧这个,您看这个翡翠同心扣多漂亮啊,多配您呐,您就带一件吧。”街旁支着小摊的大娘,笑眯眯地向路过的邑青忱招呼着。
邑青忱驻足,侧身微微看着,但见那玉佩剔透圆润,两只翠微色玉环一大一小,一股子金缕丝一以贯之,如此便合二为一,两环一心。
墨青色衣袖微微晃动,几根修狭雪白的手指又轻轻拈起来细瞧,果然水纹飞絮,水头出得极好。
“哎呦!公子您可真是俊啊!”
支着小摊的大娘细细地瞧着邑青忱不由地惊叹出声。
“您呐,简直就像是那个年画中走出来的神仙公子!啧啧啧,您这般品貌,也不知成亲了没有?”说着仍是一脸惊叹地盯着邑青忱俊美非凡的眉眼。
邑青忱被盯的有些不自在,轻轻放下那翡翠同心佩,仍极具涵养地淡笑着摇摇头,“在下尚未婚配......”
“哎呀呀!公子这般人品怎么还未婚配呢?也不知将来什么样的姑娘有这般福气能与公子厮配呢。”
说着话锋一转,拾起那玉佩,仍旧是笑吟吟的,“您看这翡翠同心佩多好看呐,彩头也好,你要是买来自己佩戴或是送给情意相投的姑娘,也是极合适的。”
话音刚过,只觉得一道寒光从身侧射了过来,没来由地心中一凉,手中就是一抖将那翡翠同心佩跌在铺着红绸的摊面上。
扭过头去,就瞧见一位墨衣墨袍的公子,这公子较那墨青色衣袍的公子高出一头,亦是俊美非常,只是剑眉锋利,凤眸微眯,带着几分冰冷刺骨的杀气腾腾。
大娘心惊地咽了口唾沫,那人却冷冷地开口了:“他没有什么情意相投的姑娘。”又伸手一把将身边的人揽着向自己靠了靠。
大夏向来民风开放,男子相恋乃至成婚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大娘转了转眼珠子,瞬间明白,于是又堆起了满脸的笑意向萧凌忱道:“哎呦,是老身眼拙,公子莫怪,您二位真是般配,都是一样的俊俏,只是那位公子看上去英俊中更多些儒雅,而您是更多了些英气。”
萧凌珹脸色稍雯,满身寒意落了不少,“你说得有些道理。”
“二位公子,自古都说同心永结,您看这翡翠同心扣多吉祥,无论二位公子谁带上,两位都一定会同心永结,白头到老。”
“说的不错,这玉佩我要了。”说着,萧凌珹从袖中甩出一锭银子,“多的就当赏你了。”
大娘欢喜的拾起银锭,千恩万谢的说个不停。
二人早走开了。
萧凌珹一路拈着翡翠同心扣,一路若有所思地叨念着“永结同心。”忽又覆在邑青忱耳畔,念了句“白头到老。”
邑青忱耳尖一红,心中微跳,恍恍惚惚好似在梦中,可惶惶不安却始终如影随形。
眼前是一片繁华,可是纵有万丈繁华终究也会向流水一般逝去。二人间此刻的相恰,又会有多久呢?不知道,不敢想,也不愿想。
罢了,罢了,想不清楚便不想了。
真也好,假也罢,只知道此刻罢了。
二人在拥挤的人群中相伴而行,不一时,就闻到一股子食物的甜香味,邑青忱一抬头,果见街边立着一家果子铺,二人颇为默契地进了小店中。
“老板,请问有枣泥山药糕吗?”邑青忱问道。
“哎呦,公子,对不住您了,这枣泥山药糕刚刚卖完了。这不,现做着呢,可是得候一两个时辰。”
邑青忱摆摆手,“不妨事。”
于是二人便离了这家点心铺子。
临去时,萧凌珹回头看了一眼,“胡记点心铺。”
不知不觉,已是正午时分,由萧凌珹引着来到一家酒楼,一入酒楼便被店小二引着来到二楼一个雅间。
显然,这都是萧凌珹提前派人预定好的。
雅间内的陈设甚是清雅别致,不一会,一道道菜品便由一个个伙计捧着食盒摆上了圆桌,邑青忱正瞧着窗外的阳光愣神,垂在桌下的手却冷不丁的被人塞入了一张纸条,他猛地抬头,却见那伙计若无其事的离开了,他不知何意,只将那纸条隐隐收进袖中。
都说春日的天色善变,这还未及春日,天气也善变了起来,刚刚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天光也迅速暗了下去,带着潮湿的北风呼啸而来,吹得轩窗哗啦作响。
像是要下雨了,邑青忱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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