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回忆：心愿

后来几日，谢疏再也没来过，每日只遣了其鸢过来与魏途月送饭。

一来二去，到了最后一天，其鸢来给魏途月送早饭，下午是宗门大会，所以魏途月今日午时就可以出去了。

其鸢终于忍不住，问魏途月：“你到底把大师兄怎么了呀？我记得你罚跪的第一天晚上，他还偷偷摸摸地来给你送饭呢。”

魏途月送到嘴里的早饭噎得慌，问：“你怎么知道他那天晚上来了？”

“我看见了。”其鸢一双大眼睛眨了眨，透出一丝狡黠来，说：“我谁也没说噢！怎么说，咱们也算是过命的交情——生死之交呀！我是不会出卖自己人的。”

魏途月点头，默默吃饭。谢疏他什么也没说，意料之中，但是魏途月反而觉得负担更重了。

其鸢又问：“那你们那天晚上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他不来了？”

魏途月答：“你怎么不去问他？”

“我问了呀！可他不肯说，我一问他就着急上火的，还让我来问你……”

魏途月吃完了，把碗碟收好，擦擦嘴，道：“什么也没发生，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了。他这样我还奇怪呢。”

其鸢将信将疑，把这对话转述给了谢疏。

谢疏本来就烦：“他说什么关我什么事。”

其鸢被他吼得开始怀疑自己的师哥是不是出现了问题，这哪里是平日善良慷慨的大师兄。这两人是闹什么矛盾了？

“师兄，有矛盾有误会不要憋着。你和魏途月怎么了？你之前还想为他求情来着......”

“好。”谢疏当即站起来朝着祠堂去。

其鸢愣了一愣，觉得今天的大师兄实在奇怪。喜怒无常，这可是少见的情形......等她反应过来他的大师兄早已走远。

谢疏到祠堂的时候，魏途月刚刚起身，他看了一眼谢疏，一言不发地扶着门框，想绕过谢疏往外走。

谢疏一把拦住：“魏途月你究竟把我当什么了！”

谁知魏途月跪了太久，脚下不稳，被谢疏突然一拉，直向后倒去。

谢疏眼疾手快，伸出手去扶，却被魏途月一把拉住，重心不稳，两人一同向后摔去。

二人“咚”得一声摔倒在地，魏途月被谢疏压在下面，幸好谢疏下意识护住了他的头。

两人一言不发。

魏途月是想骂人但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骂。

刚刚赶来地其鸢看完眼前这出戏，没看懂但十分震撼。

良久，其鸢缓缓道：“大师兄，看上去，他肯定把你当很好的兄弟。你们俩就别闹别扭了。”

谢疏：“……”

魏途月：“……”

时间不早了，今日要召开宗门大会，宣布三日后前往湖州天禹城，参加武林听学会的相关事宜，并祭神祈福。

宗门大会开始，首先宣布定谢疏为亲传弟子，并上前受礼。

魏途月与其鸢站在队伍中，看着谢疏一步一步走上台阶，走到掌门身旁跪下受礼。

谢疏低头时，日光正洒在他头顶、肩膀、脊背，使他熠熠生辉。毋庸置疑，他就是天之骄子。

魏途月冷冷看着，象征身份的宝盒从智清道长手中传到谢疏手中，里面也许装着的就是能通往雪莲的密钥。

谢疏得到这些就这么轻而易举，而他卧底许久，到现在也是空手而归。

他想起要是自己这次任务要是没有完成，自己每月的碧蚕毒蛊又要发作。

罗刹宫在安排重要任务时，都会让执行的杀手服下碧蚕毒蛊。此蛊寄生体内后，需得每月服用解药，否则将全身时而高热、时而畏寒，并疼痛难忍。

受礼完毕，掌门带领众人前往昆仑派设在山下的昆仑观祭神。此道观平日供城中百姓祭拜所用，求签许愿都道灵验。因为今日特殊，有昆仑派内的祭神仪式，所以都事先清场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道观，祭拜完，便许各弟子自行祈福许愿。

其鸢被师姐师妹们拉走了，魏途月便独自一人。

四处都人头攒动，他一时不知该往哪走。似乎去哪都是多余。

正想着要不要寻处地方坐下，有人拍了拍他的肩，问道：“你腿还疼吗？”

魏途月回头，正是谢疏。

魏途月皮笑肉不笑，道：“没瘸。”

谢疏想开口说什么，但话音落下就只有三个字：“那就好。”

魏途月不回他，只扭头往别处走。

谢疏赶紧跟上，不敢跟得太快，只留半步的距离，跟着也不说话。

魏途月从东边的月老庙逛到西边的财神殿，谢疏跟了一路，终于魏途月忍不住，停了下来，转头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你那天说的话，做的事，真的还是假的？”谢疏这个问题问得很妙，那天是哪天？是他杀了文家兄弟那天；还是祠堂那天？做的事又是指什么事？谢疏他分明都知道。

“大师兄要怎么发落我呢？”魏途月一语双关，杀人的事，祠堂的事谢疏他要如何？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谢疏被魏途月问得手足无措，最终再两人的相互试探中，谢疏还是败下阵来，他低声说道：“文家兄弟可恶，但罪不至死，你不该杀他们。也不用强求你自己和我......这件事我不会再说了。”

之后两人不再说话，各怀心事。一前一后走着，不知不觉，走到道观的后院。

比起前庭，后院寂静清幽，园林别致，更是另一番景致。

走入其中，二人的心都不约而同静了下来。似乎一下断绝了尘世俗务，天地间只有他们二人。

其中有一株松柏上挂着许多红绸木牌，届时风动，木牌作响，苍翠松叶间红绸振振。

这样的许愿民间常见，谢疏看见一旁正有木牌和笔墨，便拿起写来。

并也唤魏途月来。

魏途月不好拒绝，只好接过，临到要下笔时却突然顿住了。

他有什么可求的？

求生罢了，还有午夜梦醒，他妹妹最后的样子，她说：“哥，不能不要我。”

思及此，魏途月感觉虚无疲惫。

而他还盯着空白的木牌发呆时，谢疏已经写完、抬起了头来。

魏途月怕被瞧见，赶紧将手里的牌子握紧，向旁边走了些，伸手挂到了高处。

一字未写的木牌在风中摇晃，好在还能藏在众多心愿之间，倒也看不出来了。

魏途月挂好，开始闭目许愿。

谢疏也像魏途月一样双手合十，眼睛却不自觉地看向他。

祈福求愿当手眼一位、心向虔诚。

魏途月今日只空空一块木头，而谢疏的眼睛向着凡人。

少年人心不定，但今日天气好，想来神明也不会怪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