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回忆:湖州一夜1
三日后,到了赶赴武林听学会的日子。
昆仑派由谢疏领七名弟子,一行共八人。
魏途月本不在其列,但是谢疏执意要带他。他没有和长老们明说这里面的理由,长老们知道谢疏在大事上不是任性的人,不管谢疏有何打算,谢疏的决定他们默许了。
他们乘船走水路去往湖州。
越靠近,越能感受到气候和暖,果然与昆仑的终年冰雪不同。四处山清水秀,风轻莺啼。
看着这怡人景色,昆仑弟子们的心情也是欣喜雀跃。
而魏途月却没有赏景的兴致——他病了。
想来是因为试炼时发生了太多事,然后又被罚跪在祠堂里吹了七日的冷风,现在舟车劳顿,上了船没过多久,魏途月就头晕恶心起来。
原本以为只是晕船,谁知他早上躺下休息,就一直到中午也没醒来。
谢疏去叫他吃饭时才发现,人都已经烧得滚烫了。
谢疏赶忙找人,拿随行带的药材熬了副汤药来。
他拿了药来,扶魏途月坐起。
魏途月原本就清瘦,生了病,更显得单薄。
素白的里衣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身上,黑发披散着,如一滴墨落在宣纸上。
因为高烧,魏途月身上怕冷,脸却泛红。
谢疏抱着他,魏途月就贴得紧紧的,仿佛怕失了这个热源。
谢疏看着,觉得魏途月像纸一样脆弱,他要小心一点。
不要弄皱了他。
“醒醒,喝药了。”
“嗯……”
魏途月意识不清,谢疏只好抱着他喂他。魏途月好难喝进去一口就立马吐了出来,看来是太苦了。谢疏便融进去两颗冰糖,魏途月还是不喝,又洒了一身。
魏途月生了病,谢疏更不能让他湿着衣服睡觉。他去一旁的行李中翻找,只在魏途月的行李中找出一件宽袖的衣袍来,便替他换上。
谢疏心想,平时看上去挺能忍的人,一生起病来比谁都娇气。
无奈谢疏只好另寻他法。
其鸢提议既然汤药喝不下,不如直接喂丸药,用水吞下就好,也没有苦味。
谢疏便道好。其鸢道:“但还要磨药粉,谁给他磨?你啊?”
谢疏默不作声。
其鸢:“哇,你真的把他当很好的兄弟啊。”
谢疏:“……”
午时喂过丸药,魏途月终于睡得安稳些。期间他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一栋竹子搭起来的楼,母亲坐在楼上,母亲怀孕了,她的肚子里怀着魏途月和妹妹。
这天下着雨,打湿了母亲的裙子和妆容,但她面不改色,毫不动摇地端坐着。
魏途月想,母亲从来是这么坚毅的人。或许世间很少用“坚毅”二字来形容女子,但母亲确实是如此。
无论何种境地,母亲都在努力地活着,也努力地让她的儿女活。虽然活得不好,但她至少会抱着他们,同他们讲故事,唱歌谣。
母亲有一副好嗓子,“来自异域的美丽歌姬”这个身份使许多男人为她停留。不过他们大多不是为了她的歌声。
魏途月站在楼下,仰头看着母亲,雨水落了他满脸。他想对母亲说些什么,这么多年,他有太多的事想说。
但踌躇许久,开口竟然是一句:“不要生下我,娘,求求你,不要生下我!”
他的声音无力且虚弱,喊不出声来,他只能大张着嘴不停无声地呐喊着:“求求你,我不想被生下来,求求你,娘,求求你让我走吧!”
魏途月又大喊一声,颤抖着睁开眼,醒转过来。
他大口地喘着气,后背被汗湿透了,他的脸上满是泪水。魏途月感觉自己差点被那个梦杀死。
突然听见门外有脚步声,魏途月怕被瞧见,忙将脸上的泪水擦干净,闭眼装睡。
门吱呀一声开了,来人有意放轻了脚步,走进来,又轻手轻脚地合上了门。
魏途月闻到汤药的味道,发苦,和白天喝到的一样。是谢疏来了。
窗外的海风吹着纱幔轻轻摇曳,月光洒进来,给魏途月的脸上覆了一层柔光。谢疏看见他的脸上隐约有泪痕。
“怎么哭了?”谢疏心想。他一手端着汤药,走到床边。他的手摸了摸魏途月的脸,好像没有那么烫了。
魏途月脸上还带着未褪去的、因发烧泛的红。那红染到了他的眼尾,纤长浓密的睫毛上似乎有晶莹的泪,看来真的哭过了。
谢疏盯着魏途月,不舍得叫醒他。
或许魏途月自己都不知道,睡着的他像一只乖顺的小兽。
像什么呢?谢疏胡思乱想,他眼尾红红的,脸却白,像兔子——这会儿兔子可比醒着的时候好多了,醒来他就要咬人。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笑。
谢疏的手轻轻抚摸上魏途月的眉毛、眼角、鼻尖,最后落在他的嘴唇上。
蜻蜓点水一般,就收回来了。
谢疏感觉自己可能发疯了,他竟然想吻他。
此时有风一阵,将一旁的烛火吹灭了。
魏途月睁开了眼。
两人就这么四目相对。
只有风在二人之间徘徊,勾起了药香,环绕在他们周围,如一缕无形的绳,将他们缠绕在一起。
方才,魏途月感觉到了谢疏在自己睡着时的那些动作,浑身一僵。
或许计划还不是完全失败,谢疏或许喜欢魏途月。魏途月心里是高兴的,但一时之间也分不清是因为任务还是因为谢疏。这种抓不住的思绪最是烦人。
魏途月看着谢疏,缓缓坐起了身。
身上原本就宽大的衣袍或许是因为他方才梦中挣扎,领口松散开来,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滑落,露出一边雪白的肩。
但魏途月没有去管。
他只是看着谢疏,他眼眶还是湿润的,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道:“
“别说了,魏途月。”谢疏不忍再听。他心里软下一块,似乎自己是犯了多大的错,道:“我和他们一样吗?”
魏途月眼睛淬着一汪莹莹的水,而脸上泛着温热的潮红。他渐渐靠近谢疏的脸,呼出气息抚过谢疏的鼻尖。魏途月心想,自己可能真的病了。
病疯了。
在最后是谢疏忍不住吻上了他。
谢疏的手因为常年练剑,有一层薄茧,磨着魏途月的侧脸和耳垂,又滑到他的脖颈。
他这才发现魏途月整个人都很小一只,真的像只小兔子,他一只手就捉住了。
谢疏忍不住按着魏途月的后颈,另一只手搂着他的腰,将他们两人靠得那么紧,似乎要把魏途月融进自己身体一般吻着他。
魏途月被他吻得有些缺氧,发出抗议的声音,谢疏才放开他。
两人相顾无言,魏途月似乎并不想止步于此,他跨坐到谢疏身上,手往下滑,将谢疏的衣带解开,伸进去握住了谢疏。
谢疏深吸一口气,想按住魏途月的手,而魏途月却道:“师兄,我没关系的。”一边缓缓坐了下去。
“哈……”
魏途月没想到这么疼,不过好在他最擅长忍痛。但几乎不受控制的,他眼眶里竟然有颗泪落了下来。他伏在谢疏肩头,不想让他看自己。
泪就这样落在谢疏的肩上。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此刻的魏途月觉得自己好恶心。他从未这样伤心过,为自己伤心。
为什么会到今天这样呢,为什么他要过得这么辛苦,为什么他要一直忍受这些。
魏途月觉得最后属于自己的那一块也坍塌了,他欺骗了谢疏,他杀了人,而现在为了达成执念,似乎必须如此做才行。他不想欠谢疏的,这是他想过的理由之一,至于其它他不敢再想。
如今他也真走到这一步了,这下可好,他的伪装哗啦啦地掉下来,变成散落在地的斑驳墙灰。
谢疏感觉到了他的情绪,他抱着他,抚着他的背,压低了声音,唤他:“魏途月……”过了一会儿,又道:“我该拿你怎么办?”
谢疏听到自己耳侧传来魏途月的声音,闷闷的,道:“你在笑话我。”
谢疏笑了,将魏途月的肩扶过来,捧着他的脸,看着他道:“我是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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