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弃婴塔【2】

周奇瑞清醒的时候就听见耳边有人吵吵嚷嚷，他睁开眼睛看着面前围坐在一起的大人们，依稀可以听清些什么。

“周家老二那媳妇肚子太不争气了，头胎还是个儿子，二胎就变成个女娃。”

“就是就是，生个赔钱货有啥用，还不如村里老黄狗肚子争气，那畜生下崽都能下公的。”一个年纪看着比其他几个小一点的男人叼着烟含糊不清道。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他扭头看向周奇瑞，“小瑞过来，叔叔这有糖吃。”男人朝着周奇瑞招招手，说着还从口袋里掏出来几个裹着吸油纸的糖块。

周奇瑞从床上坐起来，看着自己缩小了不止一倍的手，大概能猜到自己这副身体还是个孩子。

他穿上布鞋走过去，从男人手里拿过糖，又被几人轮流抹了把脸，看起来稀罕的不得了。

周奇瑞在男人怀里左右打量着，屋里的装潢看起来不算穷，他身上穿得衣服也是好料子，就连脚上的布鞋做工都很精细。

屋门被推开，进来个女人跪在地上，朝着屋里磕头，“老爷，二夫人要掐死小姐，您快去看看啊！”

她低着头，连哭泣都是小声的。

被叫老爷的那人敲了敲自己的烟枪，他瞥了周奇瑞一眼，“是不是没见过妹妹？去看看吧。”

不知怎的，周奇瑞从他的话里听出了言外之意。

他在默许这位二夫人的行为，只是当着周奇瑞的面不好直接表达，所以他让周奇瑞自己去看，看看这个恶人是谁。

周奇瑞从男人怀里挣脱出来跟着丫鬟走了。

这里的走廊很长很长，明明是白天，阳光正好，可周奇瑞却觉得阴冷异常。

路上碰见的下人都垂首向他问好，在一声声大少爷里，周奇瑞来到了这位二夫人的院里，在推门进去前，那丫鬟将身上的一两银子塞给周奇瑞。

她的眼睛已经哭到红肿，声音也在颤抖。

“大少爷求您，留下小姐吧。”

周奇瑞不敢应，将银子推了回去，他进去后丫鬟彻底憋不住眼泪，在没人的时候才敢发出些声音来。

丫鬟名为春画，是被家里人卖来周府的，在此之前她从未吃过一顿饱饭，不仅要给家里的哥哥弟弟洗衣做饭，还要下地干活，手脚慢一点就要挨打。

就这么长到了十六岁，被母亲用二两银子卖进周府给周家人当丫鬟。

她亲眼见过自己母亲腻死自己的妹妹，又若无其事的将尸体丢弃，也见过自己被卖掉是家人喜悦的表情，她不知道这么做是否能挽留下这位小姐的生命。

春画只希望不要有人再重蹈覆辙。

周奇瑞走进院子就听见里面的声音，他推开门看着头发散乱的二夫人和几个婆子丫鬟，尚在襁褓的婴儿他没有看清是什么模样，但心里隐约有些不安。

他回忆着系统植入的剧情，向自己母亲问好。

“爷爷让我过来看看妹妹。”他走向抱着婴儿的婆子，“可以让我抱抱妹妹吗？”

全府上下就这么一个宝贝蛋蛋，没有人敢拒绝他的命令。

婆子蹲下身将孩子递给周奇瑞，正准备教他怎么抱婴儿，就见这位大少爷已经娴熟的接过。

二夫人坐在榻边看着自己的儿子满眼都是爱意，视线在扫过那婴儿时露出一丝嫌恶。

几个丫鬟围上来给她梳头，整理衣物。

周奇瑞则盯着妹妹额间的朱砂痣发呆，他也曾有个妹妹，只是没有活下来，妈妈也很疼爱她，妹妹本该在爱里长大。

而那个早逝的妹妹额间也有一点朱砂痣。

怀里的婴儿脸上被人划出了血印，周奇瑞皱起眉，丫鬟以为是他抱不住了，伸手过去准备接孩子。

周奇瑞侧身避开她的手，他看向床边的女人。

“母亲，你不该对妹妹下手。”他对面前的女人没有什么好感，尽管在这个副本里她是自己的母亲。

女人被他说得一愣，嘴角的笑都僵住了，“什么？”

“你不该对妹妹下手，府上这么多人都抱过妹妹，而我却只能在你掐死的时候见这一面，你们不喜欢我吗？还是我不配？”

女人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会说出这些话，她甚至不知道怎么去反驳，歇斯底里的呵斥他自己才是最辛苦的那个？不，不能这么做，她的一言一行都在老爷的监视里。

而她的儿子是未来周府的继承人。

“对不起儿子，这几天娘的身体太差了，屋里血气太重，会冲撞你。”

周奇瑞冷哼一声，自己要是真这么脆弱的话，在出生时沾到血时就应该立刻死去，而不是健健康康活到现在听着这群老封建输出自己的思想。

简直神经病。

门口闪进一个身影，是周奇瑞在这里的便宜爹，周耀祖看见自己儿子抱着婴儿时就像是被人戴了绿帽一样，他怒目圆睁，对着女人破口大骂：“贱人，谁给你的脸让奇瑞抱小杂种的？”

周奇瑞被他喊的脑袋疼，“她是小杂种你是什么？大杂种吗？”

连素不相识的林幺幺他都要护着几分，更别提这个和自己早逝妹妹如此相似的婴儿。

周耀祖被人呛了一句，他转头想去揍周奇瑞，却听见身后一阵咳嗽，周老爷站在门口拄着拐杖，浑浊的眼睛看向周耀祖准备扇向周奇瑞的手。

“耀祖。”只是叫了声名字就让人安静了下来，周奇瑞看向老爷子，乖乖喊了声爷爷。

周老爷过去摸了摸他的头，手上的茧蹭的周奇瑞脸颊生疼。

“你喜欢这个妹妹？”他看向周奇瑞怀里刚刚睡着的婴儿。

周奇瑞不知道该怎么说，事关重大，他怕自己说错话。

“周府不养赔钱货，也没那个闲钱养个没办法传宗接代的。”

周奇瑞嘴角抽了抽，他实在想不通这群人的脑回路，就算自己是男人，以后娶了媳妇生了孩子又怎样，媳妇肚子里的孩子不一定是自己亲生的，到时候这家产也不知道是传到谁的手里。

这重男轻女的风气着实让人头疼。

【叮咚——系统已连接——】

周奇瑞脑海里响起一道声音，紧随其后就是山鬼那小子在他的脑海里说话。

“周奇瑞，想留下她只有一个办法。”

看来是过来帮忙的，周奇瑞赶忙问他怎么做。

山鬼难得停顿了一下，“和周老爷说留下她，给自己当个玩伴，等到长大卖了嫁人，还能给你存点娶老婆的钱。”

这话无疑是一道惊雷，劈得周奇瑞脑子嗡嗡的，他看着怀里的孩子张了好几次嘴，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他一遍遍询问山鬼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得到的都是没有。

到了最后山鬼和他的联系直接断掉了，他质问的话只有自己一个人能听到。

那声音震耳欲聋。

“为什么一个女孩子的价值就只有嫁人和生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