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弃婴塔【10】

之后的几日，陆府上上下下都忙着自家少爷的婚宴，婚服要林舟启穿，自然是他亲自去试的，裁缝看着比自己还要高的林家小姐挠了挠鼻尖，没有多说什么的。

他家的手艺一直不错，陆靳临走时给他多付了些钱，“我喜欢聪明人，而聪明人不会乱说话。”

是暗示也是警告。

除去死了孩子和妇人的那户人家，城中也有不少人觉得自家被恶鬼缠身，有名的几个道士在城里四处跑，有时帮人驱鬼辟邪，有时是去陆府汇报。

林幺幺的尸体里是谁的魂魄不知道，但再怎么说也要找到她在这个世界里的家庭，怎么死的也要有个说法。

城南有户人家姓蒋，他家是卖布匹的，听说最近不仅生意不红火，连带着家里人都有些不正常，蒋府有钱，请了好几个道士，但每每问到家中近日是否有白事的时候蒋家老爷就给他们塞钱让他们离开。

最后是林舟启易容进去套的话，说是买了个丫鬟，想不开上吊了。

林舟启装模作样捏了个决，又画了几个陆靳教他的符，拿了银子就回府了。

那符可以和陆靳共感，为的就是能听到有人聊到有关那丫鬟的事情。

日子一天天过去，城中人心惶惶，丢过孩子的人都担心自己会被恶鬼敲门，还有几户人家心虚的去塔里把女婴的身体掏出来埋了，放好贡品，祈求对方能看在血脉关系上饶自己一家人的性命。

但他们忘了，杀死自己骨肉的正是他们自己。

若是真有恶鬼来索命，这城中怕是没有几家能活着的。

到了结婚那天，果不其然看到了周奇瑞的身影，他那张脸即使是幼年版也好认。

几人在婚房相遇，接下来要闹一场大的，为了防止林舟启的身份穿帮，林皎月必须安安分分待在林府伪装成自己哥哥的模样。

林舟启固定好盖头，烛火被人吹灭，在月光下看着他的模样，周奇瑞浑身发凉。

妈的，怎么演这么真。

陆府从前有个新娘，本该以正妻的身份嫁进来，偏偏当时的陆家家主已经飞黄腾达，觉得这姑娘配不上自己，于是娶了个有钱有权人家的姑娘当自己的妻子。

那姑娘性格泼辣狠毒，不仅叫新娘走狗洞，还要她坐在簸箕里整整三个时辰，不吃不喝，美其名曰磨性子，来到陆家就不能是急躁的性格，要沉稳，要端庄。

新娘照办了，最后还是没能活成。

正妻在新婚之夜给了她一杯毒酒，一把火少了小妾的厢房。

陆家家主只想着哄正妻开心，好让自家产业越做越大，没人在意府上死了个新进门的小妾。

唯一变故重新在正妻生下的第一个孩子，那孩子是个畸形儿，模样生的吓人，哭声也因为他的脸显得十分渗人。

他们认为那是小妾的诅咒，于是挖出尸骨请道士作法，要她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可让他们惊恐的孩子，不过是近亲产物，那正妻的母亲是陆家家主的亲姑姑罢了。

人人都说陆家出痴情男儿，向来都只娶正妻，其实他们怕重蹈覆辙，怕再生出一个妖孽来。

知道这些事的人不多，陆靳是其中一个，而他的父亲，正是当时家主弟弟生的孩子，这件事他父亲比任何人都清楚，也比任何人都害怕。

所以在小妾住过的厢房再一次燃起时，陆靳的父亲有些晃神，在那个小妾没嫁进来时他就已经出生很久，他还记得那女人给自己吃过糖，也记得那女人不吃不喝站在院里三个时辰，更记得那女人是如何死的。

所有人都聚集在厢房外，他们举着火把，想要寻找厢房燃烧的原因。

突然房间里响起了女人的吟唱声，陆靳的父亲瞪大了眼睛，这是霸王别姬的曲子，是那女人唱给大伯的定情曲。

火光的照耀下，房间里隐隐约约能看清一个人影，那人盖着盖头，手掐兰花指，忘我的唱着戏。

其实林舟启的身段和那女人并不像，只是此时此刻恐惧大过理智，陆家的掌权人疯一般的夺过家丁手里的火把，重新扔回房间。

大火再次烧起，他多希望房间里的人是装神弄鬼，可火再次烧起来，那人还是跳着唱着。

“陆郎，你负我。”

最后一句已然和这戏无关，声音里都带着颤抖。

“我要你们给我偿命！”尖锐的声音响起，林舟启这才发现屋里还有一个女人。

她身上的喜服被烧焦了半边，直直冲进火海来到了陆家掌权人的面前。

其他人好像没有看到一般，只有陆鹏抖如糠筛，他知道这次是逃不掉的。

陆家少爷娶新妇进门当日，陆家家主暴毙，有人说是林皎月克的，也有人说是那小妾过来索命，只有陆靳坐在上位听着他们叽叽喳喳。

“各位，当着我的面说我的夫人是灾星，未免有些不妥。”

他扫过地下的一圈人，从为首的那人开始，到坐在最外圈的人，每个人干过什么亏心事他都一一说了出来，虽然有些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被戳破时还是有一瞬间的窘迫。

“无伤大雅的我不想管，但是个别几位叔父做的腌臜事，你们自己清楚，若是说出去，身败名裂不是问题。”

“别想着拖我下水，我不想落个大义灭亲的名头，今日各位说的话我都当没听见，倘若再被我发现有人说夫人一句坏话，家法伺候。”

副本里的陆家少爷算是个草包，但陆靳是真真切切从尸山血海里走过来的，尽管是笑着说的这些话，但压迫感依旧让人喘不过气来。

周奇瑞又找借口来了陆府，正坐在房里剥坚果吃，听到他们说毁副本的时候，整个人都惊了。

秩序崩坏这种事情对于遵纪守法的好少年来说还是为时过早。

但林舟启想得很简单，这里的人不怕女人，但怕女鬼，他们总觉得男人才有尊严，那就颠倒过来，让女人和女鬼成为一样让他们惧怕的存在。

让弃婴塔里再无女婴，让一切颠倒，让一切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