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呼呼呼’地风声呼啸而过，剐蹭进周慕远的耳膜里，风灌进去的感觉生疼，她觉得自己的耳朵要聋了但又能清晰感受到四面八方细微的声。

失重感将她包裹住了，时间似乎凝滞了，她的眼睛不受控制地紧闭，她的心跳很快很猛，像是要保留最后一点她曾经活过的痕迹。

身上到处都是僵直的，她想伸展开一点却还是没能跟本能对抗过去，人在遇到危险时潜意识会下意识保护住自己，哪怕你已经没有活着的欲望了。

你也会只是遵循着那最原始的本能，周慕远觉得眼眶湿润了，不知道是因为风刮的还是因为顾唯夕流的眼泪，也可能两者兼有之吧。

如果再给周慕远一次机会，她还会选择这么做吗？

答案就是肯定的，她一定会的，当你一生信仰的东西在某一刻被自己某种程度上的另一种信仰打破了，她没办法装聋作哑，死亡对于她来说才是最好的归宿。

眼睛在巨大的冲击下没办法睁开，周慕远原本还想见一下这个世界最后的样子，可惜也只能遗憾收尾了，她不后悔也不曾害怕。

‘砰’地一声砸向地面，浑身没有一处是好的，她已经不是她了，周慕远的意识还在，只不过没那么清晰了，感官也快消逝了。

从30多楼跳下来，当人已经在地上的时候，只能优先考虑一下遗体在告别的时候怎么修复才能尽可能的还原原本的样子。

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周慕远看了一眼天上，星星还在闪烁着，很美。

瞳孔逐渐扩散，身体逐渐僵硬……

第十四章再见

顾唯夕从晚上离开之后回去的路上就一直心神不宁，尤其到了快凌晨的点这股不安达到了顶峰，她不知道这股不安从哪里来的，只是没由来地犯错，明明很小的事情她却一直反复都在犯同一个错。

她安慰自己，是周慕远给她的情绪带来太大波动了，从17岁到27岁这10年时间她都一直跟周慕远在一起，她能肯定自己是喜欢她的，但到了后面她的喜欢就像会过期一样，周慕远哪都好，她发现自己到后面做不到像年少那样义无反顾的喜欢了。

从被顾家认回去的那一刻开始，她就不能再是从前的那个顾唯夕了，她做事要考虑后果，她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任性。

结婚对于顾唯夕来说是迟早的事情，她一直都渴望权，她要站在权利的巅峰，她要让曾经所有看不起自己的人都付出代价，所以这点牺牲对她来说根本就是无足挂齿，她会隐瞒得很好不让周慕远知道，周慕远只要一直都待在那个‘安全屋’就可以了，她会保护好她。

那个小情儿是她某次出差甲方那边硬塞的，她当时是想推脱的，但后面看到那情儿的样子推脱的话又说不出口了。

当时酒吧里灯光朦胧且暧昧，身边的人都差不多人手一个，逢场作戏这种事情在圈子里来说已经见怪不怪了，要是碰着合心意的包养一段时间也不是不行，别让情儿给家里的知道就成，一个以色侍人的情儿只要你愿意花钱，还愁没人吗？

玩腻了再给点分手费打发打发就成，只要别在这些事上太吝啬就好，闹得难堪了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到时候也不好见人。

顾唯夕不知道被下了什么蛊，她包养了那个女孩，女孩叫凌澈，就在本城市读大学，成绩算不上很好，上的是一个普通的大学。

年轻真好，她才20出头的年纪，皮肤白嫩得都能掐出水来，问了一下才知道是南方人，讲话也是细声细语的，软的。

每次凌澈看向顾唯夕的时候都是满眼的崇拜，就像是顾唯夕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每次跟凌澈待在一起她都觉得自己是‘被需要’的，凌澈有生理崇拜，而对象自然是顾唯夕。

顾唯夕包了她快小一年，在圈子里都不算是什么秘密了，顾唯夕每次私底下参加什么派对跟晚宴基本上都带着凌澈，凌澈跟顾唯夕的朋友基本都熟了，每次她都看着顾唯夕在那一圈能吃人不吐骨头的人里游刃有余地处理好，在推杯换盏间又来寻觅她，她觉得自己是顾唯夕的唯一，她爱上了自己。

顾唯夕对凌澈也从来没有亏欠过，什么应季的高定和首饰都是紧着她的，家里有什么麻烦也是顾唯夕这边派人去解决的，对凌澈那边钱是从来都不短缺的，基本就是要多少给多少，还给了她很多‘特权’。

像一些会员制的会所顾唯夕也是大手一挥让凌澈随便进，有小情绪了也会哄着人，那样子哪里像是包养，分明是在谈感情，顾唯夕身边不少朋友都打趣道。

在这段时间里周慕远自然也是被顾唯夕忽视得厉害，每次想找顾唯夕都被挡回去了，什么‘我在忙呢还有好多会要开’、‘我现在要去外地出差’……

能想到能用到的借口都被顾唯夕快用烂了，周慕远也一直都很放心顾唯夕，从来也没怀疑过，她也就很少在约了，算了算次数，其实这大半年顾唯夕去周慕远那一只手就能数过来了，周慕远这个人打小就是个顶个的要强，有什么委屈跟情绪从来都不外泄，就是天塌下来了她去顶完之后还能若无其事地告诉你她好得不行。

周慕远不问也不查岗，这给了顾唯夕跟凌澈情感滋养的温床，凌澈从一开始被包养的战战兢兢到后面的恃宠而骄，到底还是被顾唯夕惯坏了，从来也没怕过，就是天塌下来也有顾唯夕给她撑着。

这小半年的时间顾唯夕在紧张的工作时间之余一有空就往凌澈那跑，两个人从金主和被包养的关系里处得像亲密无间的情侣。

而这些周慕远从来都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的恋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心的，身边什么时候有了另一个人的，这些她统统不知道。

她还在做一个好梦，等顾唯夕一路高升之后她们就能正大光明的在一起了，再也不用顾忌这么多了。

而现在，梦也该醒了。

顾唯夕一到公司就收到了一个慢递的快递，是距离自己跟周慕远上次不欢而散的快小半个月了，箱子算不上很大但很有分量，她从下面抱上来的时候也费了不少劲。

拆开的时候发现里面就是一些零碎的物件，一把钥匙，一些玩偶和一些挂件和信之类的……

大多都是之前跟周慕远跟她恋爱的时候积攒的，这么多年过去了顾唯夕至少以为这些东西都会找不到了，想不到周慕远把这些东西保存得特别好，看上去还特别新，玩偶上面还能闻到太阳的味道，大概也经常有洗和晒，除了有点褪色之外都很干净。

顾唯夕心中一喜，说明周慕远心里还是有自己的，她又感觉自己回到了之前跟周慕远恋爱的时光里，每天呼吸的空气都觉得是甜蜜的。

这段时间顾唯夕都不敢去找周慕远，生怕周慕远把她给生劈了，谁这辈子不会犯几个错，就周慕远死心眼，圈子里很多从年少还能坚持到现在的爱情已经不多了，很多已经是同床异梦了，各玩各的，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别弄到台面上来就成。

这次也的确是凌澈越界了，顾唯夕能宠着她，当然也随时能收回这份宠爱，只要有钱身边还能缺人吗，有的是人贴上来。

第二天顾唯夕就收回了对凌澈所有的资助，电话微信全部拉黑，凌澈一开始不死心，还跑过来公司来蹲人，但顾唯夕吩咐了前台只要一看见凌澈就立刻通知保安把她轰出去。

一点情面都没留，前一天还在问声细语哄着她的人第二天就跟她提出结束了，给了凌澈几天的时间收拾东西搬出去。

顾唯夕的态度让身边的人都拿捏不准，也纷纷跟凌澈撇清关系了，她的立场就是他们的立场。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机械的电子女音不知第多少次响起，顾唯夕掐断了电话，周慕远对她放了狠话，但电话和微信都没拉黑，说明她其实心里潜意识里还是舍不得自己的，顾唯夕心里暗喜道。

她觉得自己这次做的确实过分了，她的小远这么好，哪哪都好，满眼都是她，只有在周慕远那她才能感受到久违的温暖和温情，她舍不得周慕远，她也没办法想象周慕远离开她之后跟别人在一起会怎样，她不接受也不能接受。

她能出轨但周慕远打死都不能这么干，人的劣根性就是这样。

一切想开之后顾唯夕准备去找周慕远，让助理订了最新鲜好看的玫瑰花就驱车去周慕远那了，公司在市中心，周慕远住在郊区那，那块风景好空气好平时很适合度假什么的，每次去找她都要驱车几个小时，但这次是顾唯夕心甘情愿的。

天气很好，有点要回温的迹象，但回温之后就是大雪的来临了，周慕远体凉，很怕冷，她以后不找情儿，就每天下班之后都陪着她的小远就好了，她会给她的小远做很多好吃的饭菜，不会再对她恶语相向，她一定会好好对待她的小远的……

她顾唯夕这辈子只爱周慕远，不会再找别人了，顾唯夕边开车边想道，她的小远一定能原谅她这次的，她以后也一定会加倍对她好的。

车子里的暖气很足，顾唯夕的心也很暖，之前的恋爱时光都从她脑海里闪现着，只有她也只能是她——周慕远。

说起来真奇怪，之前跟她处了小一年的情儿她现在处了陌生和厌恶的情绪就没有更多的了，她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喜欢这么个玩意。

长得也算不上好看，也就是年纪轻嫰而已，但这种东西又能保持几年呢？过几年就没了，但她的小远从以前到现在都一直很美，美到让人失语的美，在人群中也一直都是很出挑的存在，她之前是瞎了眼才会在一个情儿身上浪费那么多时间。

现在想开了就应该把心回到正确的人身上了，顾唯夕想道。

顾唯夕捧着花开了门，她想象中应该是周慕远过来迎接她，这里一切都是那么的充满温情。

想象落了空，屋子里的灯光大亮，现在是白天，周慕远绝不会在白天开灯，等走进了去看，屋子里的陈设跟她上回来还是一样的。

顾唯夕心道不好，她走了进去，顾唯夕的笑意凝滞在了脸上，她脸色惨白地把玫瑰花落空在了地上。

整个屋子的布局没有变，是因为周慕远很可能在她走之后也出走了，她的电话一直都是关机很可能就是为了躲她。

意识到这点后心里的那些不安还有细节都倏然被放大了无数倍，从一根苗头再生根发芽驻扎为参天大树在心里破土而出，她立马飞奔去房间，房间里还是整洁的模样，就是没了人气。

属于周慕远的味道在一点点消散掉，衣柜里的衣服还是满的，说明周慕远大概率是没远行的，行李箱还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房间里没有被动过，但也不排除周慕远拿了证件和存折直接离开这去别的地方再采购新的。

顾唯夕去查了银行卡的流水，才发现里面的钱是一分没动过，从她把这张卡给了周慕远之后就再也没管过这张卡了，她一直以为都是自己在养着周慕远，却未曾想周慕远从来都没花过她给的一分钱！

因为她一直没管过也没去看过，所以她一直到这一刻才知道，她这个恋人是合格的吗？

很显然不是，等下到客厅才发现周慕远的手机在一个角落安安静静地躺着，所以她人去哪了呢？顾唯夕一点都不知道。

她不知道，如果她出了意外呢？她要怎么办呢？如果她的小远出了事……

顾唯夕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想法冒了出来，就像是某种肯定一般，她发现自己的不安会来源于这里。

她拼命让自己扼住这种想法苗头的生长，她的小远绝对不会出意外的，绝对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