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琴锋合

夜晚逐渐凉了，三个人围坐在一起，点起火堆，

谁都没有注意到，周围渐渐升起了薄雾，就像是燃烧产生的烟，

而等到三人察觉到的时候，已经中招，四肢瘫软无法动弹。

凌华费力的将身子转过来，就见一个身影走了过来，手里还抓着什么东西

是他刚刚放飞的那只枭尊……

如同凌华很熟悉那个烟雾一样，步辰也很熟悉这种利用枭尊传信的方式。

他知道凌华熟悉这种迷烟，刚开始还是没有大胆的尝试，直到他看到凌华放出了枭尊。

这是他教出来的，是怎样的秉性他最是清楚，自己方才那一番话是绝对不会让他放弃的，

而自己又不放心让她就这样回去，想了想，遭受蒙蔽，也怪自己这两载岁月竟然一点也没发现问题。

如此，必然是逃不了被灭口的风险，不如奋起反抗。

而华儿，她一口一个大哥，他一口一个妹妹，可是他们陪伴的这些年，对于彼此到底是什么彼此心知肚明，可是谁都不愿意捅破那层窗户纸，

就只能任由事情这么不可控制的发展下去。

他拿下竹简，将凌华所写的信打开，却见到白茫茫一片，

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皆是一个字都没有，他将信放在火焰上炙烤又放在水里浸泡，都未见有任何的字迹

被耍了？

凌华又岂会不知他这大哥会生出什么想法，

他压根就没有传出任何一个字，他这大哥从来不会说谎尤其是面对自己，所以他说自己不知情，就是真的不知情，他一边恨铁不成钢的埋怨大哥被利用，一边将计就计。

大哥知道自己被利用，多半会计划反抗，那时候自己就是他的软肋，他必然首要保证自己的安全，而自己长时间不传信，

小姐那边必然会前来救人，到时候得知是大哥将自己和凌华绑来，再加之自己的一番说辞，必然将大哥从火海里捞出来，而又没有打乱全盘计划。

这个小姑娘确实不似以前了

白玉依旧等在院子里，此刻凌华的信还没有传来。

两人在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价值的对话之后，选择了闭嘴。

望着满地纷纷扬扬的树叶，荣琢略微沉思了一会，转身回到屋内，白玉不理会他。

金丝虎却在这时活动了起来，转身腾挪之间追逐着那些迂回的树叶，白日打扫过了，却依然无法阻止在夜间他们逃离那高处的阳光，回到最开始的泥土里。

看见这满地的落叶，白玉不自觉的进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

纵然它们的身躯大多数身躯已经不在完整，有拼凑不全，散落在大地的各处，可这依然阻止不了他们回家的脚步，回到那个最开始孕育他们，使他们沐浴在阳关下的阴暗里。

或许见过繁华的他们已经不再害怕黑暗，毅然决定用自己无法扭转时光的身躯去风险，让下一代继续辉煌。

应该，每个炎夏在枝头热闹的绿茵，都该有上一代的影子。

好像是一位久经沙场的老将，在最危难的时候选择了牺牲自己，让那些年轻的小将们再成为更优秀的将领。

不要成为我，而是超越我。

那些随着风起舞的摇曳，似乎是对这个人世的留恋，又好像是对每一个误入旋涡之中的人看似敌对的报复，而最终不过是嬉戏一场。

告诉你，这世间一切的绚丽皆在我身上，而我已看破红尘，所有都随风去了。

白玉看着这种种风景，也想起自己那个勇冠三军封侯拜相的志向，一股情愫油然而生。

她抽出手边架子上的佩剑，走进满地的落叶里。

步履稳健，每一步都准确地踏在这些风的阵眼上，任由你排兵布阵我依然找出了破绽。

风还在转，带动着那些细小的碎片像是衣裙缠在她身上，略有些锋利的叶片划过脸颊和眉毛，像是在向她宣战一般，四方皆有大敌，十面埋伏。

她握紧剑柄应敌。

脚步迈开，拉开架势，剑动霎时，琴声响起！

每一个身形和剑锋的刺挑砍，扬琴的音律都跟随变化。

每一个招式都有其不同的变化，琴声也有不同的表达，有时是一个征战沙场热血震撼的将军，有时是年老体虚，危难之时登上城墙的老帅，有时看破红尘只是怜悯众生的道长。

在琴弦的拨弄之间，两人的心思也越来越近

两位少年的志气，融在了将其和琴声里，百步穿杨的力气，运筹帷幄的计谋，她剑走偏锋游刃有余，他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有百鸟齐鸣，有龙吟凤啸，丛林之中的虎啸，深海之中巨物长吟。

两种声音彼此融合又彼此对抗，此消彼长

落叶还没近身就被白玉一剑劈开，招式之间她看向荣琢，那个端坐在哪里的少年——她仿佛看到他在战场上振臂高呼前进，

或者在中军帐篷之中从容不迫。

在大军压境之时也是淡定从容，每一场大大小小的战役成功之后他带着自己的人马接受百姓的欢迎和爱戴……

然后他回到自己的府邸，加官进爵接受封赏，没有奸佞小人祸国殃民，常胜将军壮志得酬，颐养天年。

开始突然她有些悲伤，她看到了他的一辈子，但是没有在这其中看到自己

对啊

自己也不过是凭空出现的

一个小偷而已

哪怕做了管事

或许以后会在战场上遇见

这个时候，荣琢也在看着白玉。

他变换着手法跟随她的招式，看得出来她练得刻苦。

他见过练武的女子许多，其中也不乏能力超群者，只是眼见面前人，总是有一种莫名的心痛，练武，该吃很多苦……

不知道

能否见到那一日她身着女装的样子。

必然赏心悦目！

忽然，正端坐在树边弹琴的荣琢向后一退，随着一声叹息，面前刚刚还坐着的凳子被劈成两半。

白玉的身影随即赶来，手中的剑直指荣琢。

两人皆是用着轻功，身法挪动，荣琢从树上攀下一个树枝就跟白玉缠斗起来。

一会过去，原本枝繁叶茂的被白玉削的只剩一根直直的秃树枝，想来是彼此都低估了对方的实力。

荣琢脚步一登，反手捞过旁边的琴就当在身前。

这琴做工精妙，身上还镶嵌有宝石和金线的纹路，而眼前的人却是没有丝毫的爱惜之意，就这么大大咧咧的挡在自己前面。

白玉觉得可惜，每次的招式都有意要避开这个东西，荣琢看出她的躲避，故意的用着东西去当着白玉的招式。

到最后白玉有些有力气使不出的感觉，指着荣琢叫他懦夫。

荣琢却全然不觉得丢脸，竟然一边躲避一边拨弄琴弦谈起乐曲，虽然不知道这是那首曲子，单白玉也是觉得分外的动人

剑锋发出的破风声和扬琴的乐曲声一唱一和，两个人你追我躲。荣琢一边躲一边观察着白玉，是不是的提出一点她的不足之处。

而白玉也在观察对方，也时不时故意漏出一点破绽，就这样相互试探又相互磨合，一点点的建立信任和默契。

就这么一来一回之间一个时辰不知不觉的就过去了。

直到一只不起眼的灰色麻雀慢慢的飞过，被白玉一把拿住。

她早想过凌华的处境，断然不会再用鸽子，也不会使用之前旁人知晓的东西，而其他的必然是这个麻雀最普遍常见。

白玉取下书信，也是辛苦了这个小家伙

这是凌华为人所不知的奇特能力，他能够训练许多的鸟类给自己传信，一般王公贵族会训练信鸽，也是最常见的，但无疑在传输途中会发生一些其他事故，而凌华所训练的其他鸟类会保险许多

而当白玉展开信件，里面却是一片的空白，什么字都没有。

放在烛火上或者浸泡在水里都是一点痕迹都没有

两个人皱着眉头看向彼此，

难道是怕被半路劫走，可谁又准确的知道是哪一只鸟身上带着情报呢。

或者说

这本来就是空白的

凌华本来就没想着要跟他们什么消息

可为什么又要发信鸟过来，岂不是凭空暴露自己

或者说，有些消息，

传来跟不传来是一样的

“老爷可去找定北侯千岁商定决策，不可张扬，但务必借来精兵！”

“务求人赃并获，我等终究会将这朝廷的奸臣捉拿”

点点头，荣琢斜靠着窗户。

刚刚他们两个十分的默契，虽然说那把扬琴身受重伤，可至少见证了他们两个的一场天作之合。

可他有预感，这个男扮女装在这做管家的小姑娘应该不会长久的留在这的，她看似无动于衷，可是无时无刻不再想着自己那个玉佩，而自己……

马上年关也该去做那件事了

虽然说不过是权宜之计，可人家一个姑娘难免受世俗所累

白玉抬起头看见荣琢正盯着他。

“席大人可会奏曲”

荣琢看了看那千疮百孔的琴，向白玉问道

“不曾，老爷若何有此问？”

“本想着席大人身手极好，想着席大人做一曲剑舞向来是不错的！”

“老爷莫再以大人称呼小的了！”

“那日，席管家曾说会做饺子，不妨，本将军教习乐曲，席管家为我做饺子如何？”

“再者，以你这样的身手，做管事确实屈才，我荣家军缺乏人才，不妨此事结束了，你去我军中任职可好？”

荣琢说话声小了些，他不确定白玉是否答应他，他也想过一个姑娘在军中该有多打的风险，只是不知为何，他心里总想着要留下她，许是这几人相处，觉得很是聊得来。

“算了，当个管事也好，沙场征战多有危险！”但他随后又补充道。

“老爷今日是怎么了，我府亲兵也是久经事故，不必过分担忧！”

“待此事了，定然向老爷请教这乐曲之事，也定然给老爷做上一顿上好的饺子！”

白玉转身出门

“夜深了，老爷休息吧，明日再行事”

她又何尝不明白荣琢在想什么呢，按照他们荣家和白家的身份，大概是荣府的一位公子会迎娶她，事成，她最差也会是一位王妃。

倘若那时他们再见面，也不知道会以什么样的心境。

少年可能云游惯了，他这样从来不顺着他的野人，大概率会让他有所吸引，应该以后他做了王爷甚至太子，就不会再想了吧。

两人其实彻夜未眠。

直到第二天的晚上，两个人根据之前码头上线人的线索，追踪到树林里。

树林长久没有人来过了，有两方车辙印，一方由深至浅，另一方由浅至深。由深至浅那一方在驶出不远后，发现了被破坏的七零八落的残骸和死去的三匹马，另一方到了官道上也没了踪迹。

前者怎么看都像是运送货物的商队迷了路走进了树林，而后又被附近的山匪半道给截了，而后者就是那一方土匪，但是白玉看出了后者重叠的痕迹，他们也是带着车子来的，但是最后没有回到自己的主子哪里交差。

所以问题出在了自己人身上，那到底是凌华带走了他们还是其他人，是要自己独吞这些黑土还是分赃不均，还是说有其他什么……

所以凌华传来的没有字的信是不是自己发的？

有人要引他们来。

白玉站起身观察四周，而周围除了常年无人至此的荒凉外，没有其他的什么东西。

白玉转着圈走着，忽然间一抬脚一支箭斜着插在地上，一封信就绑在上面，是凌华的笔记。

荣琢向着箭矢来的方向追去，确实没见到踪影，只有一个小巧的机关绑在几科树梢之间。

机关甚是巧妙，本身就是树枝搭建，使用绳子，在百米外触动机关就可以将箭矢发射出去，等到敌人追到这里，自己早就跑的没影了。

白玉拿着这机关仔细端详，看似粗枝大叶实则内在却是暗藏玄机，这人是个高手，如果是他绑走了凌华跟那些黑土的贩子，难道说是要跟他们谈条件，这么好的机栝技艺，难不成是想名扬天下……

白玉展开信——

按兵不动，以待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