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煎熬
第七章煎熬
白淀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昨日在酒店开了房,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慕先生那一身的疏离,心中就隐隐作痛,这太像……未来他会成为的人。
于是睁着眼睛等天亮。
晨光熹微时,他却迷迷糊糊睡着了。
白淀因为缺觉而心脏跳得厉害,忍着不适看了眼时间,8:52。
电话已经响了好几声,在他拿起手机那一刻正巧挂断。
他微缓了思绪,电话又打了进来。
备注:大哥。
白家对外宣说有二子,一儿早早继承家业,外营一家子公司,一女远赴德国留学,许久没有音信。
白淀点了接通。
“喂,淀儿,”那头的男声不像白淀的声音那么软,多了份磁性,显得清爽,“刚才怎么不接电话?”
白淀与大哥其实算不上熟悉,大哥总是很忙,一年到头不是在上课就是在上课的路上,不上学就是在上班的路上。。
“哥……”白淀的声音有些沙哑,清了清嗓子才继续道,“刚睡醒。”
大哥白理羽沉默片刻,才挤出一个字:“哦。”公事公办的口吻。
两头沉默着,有些尴尬。
白淀与大哥真的不熟。
白淀与家人之间有不亲的爷爷奶奶,有厌恶他的爸爸妈妈,有把他当仇人的姐姐。
他很习惯与他们的相处,逆来顺受就好了。
但是大哥不同。
大哥对他没有厌恶,没有怨言,当然,也没有感情。
两人每次见面都会陷入相顾无言,面面相窥的局面。
虽然两人也没见过几次。
“今天……”白理羽吐出两个字,没了下文。
白淀无法理解大哥想说的,心脏跳得厉害,脑子转了两圈,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于是呆愣着回应:“哦。”
半晌,“……哦。”对方回到。
两相沉默。
半天没进入正题,白理羽耐心有限,不再试图温和,冷硬着语气:“今天慕先生有空吗?如果有空,约他到餐厅吃饭,地址等会儿发短信给你。”
慕先生……白淀有些恍然,回道:“哦……”
电话直接挂断了。
“我问问吧……”白淀话音未落,看着被毫不犹豫挂断的电话有些懵。
这人怎么回事?
这一套电话倒是把白淀折腾醒了,去洗漱退了房,睡眠不足引起的心脏加快也慢慢缓和。
大街上,白淀突然发现自己无处可去。
学校放假了,家里……
白淀垂下眸子,盯着手机里慕先生的电话界面发呆。
“嘟——嘟——”电话通了,许久,在白淀几乎要放弃时,才被接起。
“喂?白淀?”对方磁性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有些失真,语气听着温柔异常。
“慕先生……”听着这个声音,白淀含着笑意,软软问,“今天有空闲的时间吗?”
“怎么?”
“我……嗯……”白淀想着怎么委婉一些,大哥在这个时候找慕先生肯定没什么能摆在台面上的事,“我哥哥想约你吃饭。”
“就这件事?”
“是的。”白淀软着声音,眼眸不自觉地弯着。
对面静了片刻,才道:“晚上6点。”
白淀挂了电话,高高兴兴去找饭店吃饭了。
而电话对面的慕江野正坐在办公室里,挂断电话后就将手机往桌上一扔,蹙眉看着桌上的文件,桌上的文件只剩一本,白淀正襟危坐的证件照端端正正贴在上面。
而白淀的平生那一栏写着:9岁后没有再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9岁……正是小孩子顽皮的年纪。慕江野的眸子淡淡,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理羽定的餐厅是食八方,白家主公司旗下的餐厅,在各界都有些名气,环境优美服务好,倒很适合小情侣来。
“慕先生,”白理羽独自坐在慕江野对面,面容与白淀有五六分相似,是清秀温润的长相,周身气质却是成熟深沉的。比如此刻他面色肃然,嘴角的弧度像是设计好的,跟人拉起不远不近的距离,“很高兴见到你。”
坐在他对面的慕江野却是俊美无铸,脸部轮廓清晰硬朗,一双眸子狭长,充斥着生人勿进的气场,但他面色温和,笑意让人如沐春风,很好的将与人的距离隐去,让人亲近:“很高兴见到你,白先生。”
大学还没毕业的白淀和着慕先生坐一块,如小白兔一般青涩,面上有些拘谨,挂着腼腆的笑容,手攥着衣角扯出褶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什么都不说,乖巧听着。
服务员上了甜点,慕江野与白理羽互相寒暄打着哈哈,气氛不至于热闹,也不至于冷场。
就是作为桥梁的白淀在其中好像一个外人。
白淀也感受到了,但是两人聊商场上的事他插不上嘴,看看坐在旁边的慕江野,又看看坐在对面的白理羽,又看看桌上无人动手的甜点,悄悄拎了一块。
等两人从天气聊到近况再聊到父母身体最后聊到白淀时,白淀已经将甜点吃完了。
白理羽:“……”
慕江野倒笑了一声:“现在把肚子吃饱了,等会儿主菜上来可就吃不下了。”
白淀颇感窘迫,脸渐渐红了,小声回应:“那你们吃。”
白理羽隐秘地皱了眉,斥责的话卡在喉头被生生咽了下去,想起父母在他出发前叮嘱的不要做出“兄弟不和”的事,耐下了性子扯出笑容,做出兄友弟恭的样子:“淀儿喜欢就好。”
那个笑容很淡,没有感情,全是技巧,白淀攥了攥衣角,总觉得大哥不像是高兴,反而还带点不争气样的生气,顿觉胃口全无。
哪怕对他一直还不错的慕先生坐在他旁边,哪怕慕先生那张帅脸近在咫尺,白淀依旧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了无措和煎熬。
所以在之后两人经济地理天气谈笑风生,白淀在一旁坐立难安,时不时瞥眼手机数着时间。
菜终于上来后,白淀以为自己终于要解放了,大哥说吃顿饭大概是想和慕先生认识一下吧?现在安心把饭吃完就各回各家喽!
然后白淀看到他们互相敬酒,听到双方话题进入正轨,开始谈起生意产业项目,白淀瞪大了眼睛。
初出社会的白淀哪里知道生意上的废话文学,哪里知道人心的难测和图穷匕见为什么要等到图穷。
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直指要害,是不喜欢吗?
他们聊天,白淀吃饭,白淀吃饱了,他们开始慢条斯理地吃饭了,白淀困了,他们放下了筷子又开始喝酒了。
红色的液体在杯中轻柔晃荡,质感如丝绸一般。
红酒,白淀还是喝过的,但他一直觉得味道怪怪的,第一次喝得眉头都皱起来了,可此刻看着两人喝得如此面不改色,不由得有些好奇,偏头,水润的杏眸望向慕先生小声问:“我可以喝点吗?”
说起来,服务员没给他上杯子……
白理羽听到了,不赞同地看着他:“小孩子喝什么酒。”
白淀懵了:“哥,我22了,不是小孩子了。”
“……那也是小孩子,”白理羽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在他的印象里白淀还是个干净单纯的小孩,总是忘记自己的弟弟已经成年了,虽然那股从小一直伴随他的弟弟的清澈傻劲一直没变。他有些尴尬,只能尽量表现得“兄友弟恭”来掩饰,“淀儿乖。”
白淀如一头凉水浇在头顶,瞬间静下来。
小时候父母总是对他说这个字——“乖”。“小淀,乖。”“淀淀最乖了,一定不会那么做的对不对?”“乖,别惹事。”“你一定都不乖,小淀。”
当他们说了乖而他不乖的时候,迎接他的不是拳头和辱骂,而是冷声冷语和冷眼,冷到白淀心里,让他心底升腾起巨大的恐惧,尚且还小的他不知道那种恐惧到底在惧怕什么,只是再后来,听到“乖”时他总能从一切情绪抽离,而后遁入情绪的虚无,垂眸,安静。
白淀不知道这是父母告诉他的,还是他无师自通。
或许小时候对他说这个词的人还有他。
白淀低眉顺眼,低低应一声:“嗯。”
慕江野眼锋扫过白理羽、白淀,温和的眼神底下带着些锐利的探究,又很好的隐藏下去,最后将目光停在白淀身上,顺着刚才的话题道:“小淀,你要想喝红酒,我那儿有,等过两天给你送过去,”慕江野不急不慌,玩笑道,“偷偷喝,别给你哥看见。”
“慕先生可别这么宠着他,”白理羽笑,“这证还没领呢。”
宠?联姻哪来的宠字一说。白淀内心暗嘲,实在受不了这让人窒息的氛围,小声说:“慕先生,哥,我想去下洗手间。”
白淀终于靠着尿遁逃离了他本不该参与的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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