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舞步

时间过得很快，晚会转瞬即至。

白淀跟在母亲和父亲身后，表面上乖巧地站着，白色的设计感十足的西装衬得他高雅温和，秀气的脸庞挂着得体的笑容，柔软的短发服帖地垂在耳畔。

实际上他暗地里悄悄地东张西望，他可从来没来过这种上流社会交流的地方。

在白淀走神观察的时候，白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与慕江野搭上了线。

直到白父亲切地喊他“小淀”并把他推到慕江野面前，白淀才小声的惊呼一声，还没回过神的大脑只能让他下意识喊一声“慕先生”便没了下文。

白父等了片刻，面上笑容得体，暗地里狠狠掐了白淀的手臂一下，悄声道：“说话！”

白淀痛得一咬牙，瞬间回神，水润的杏眸眨了眨，看清了情况眼神顿时慌张起来，但被父亲要求背的词依然流利地说了出来：“慕先生，你好，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慕江野身着与白淀暗暗搭配对仗的黑色西装，勾起嘴角，笑容亲切温和，亲呢地凑近他的耳边，语气却是淡然，道：“未婚妻，别人看着呢，别这么生疏。”

白淀悄悄环顾四周，果然如他所说有很多人表面聊天实则余光瞥向这里。

对方的温热的气息吐在耳畔，白淀不自觉又红了耳垂。他不习惯被这样注视，白嫩的脸颊渐渐添上了可爱的粉红，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向后退了一步。

惊觉这样不妥，于是他带着无措，挽住了慕江野的手肘，抬起头，杏眸乞求地看着慕江野，仿佛在问：这样行吗？

慕江野被他的动作搞得一愣，身体有些僵硬，但他很快放松了，没说什么。

慕江野便这样挽着他，与他人聊天时别人问起，便笑一笑，道：“待会就知道了。”

白淀在一旁暗暗紧张，白嫩的手指掐在手心，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眉毛眼睛都乖巧极了。

于是对面的人哪怕不明所以，也装出懂得都懂的神情不再多问。

白淀脸红，后悔于当时的动作太过草率，试图抽出自己的手。

慕江野风度翩翩地与对面的人交谈寒暄着：“哪里哪里……”

一边让白淀抽回手，然后反手握住，用蛮力强行十指相扣。

白淀懵了，茫然的抬头看看他。

慕江野抽空用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头，看他的眼神似乎在戏谑的笑。

白淀：“……”慕先生好像在捉弄我。

聊了一圈，白淀身心俱疲，笑容僵硬，两人终于又与白父白母凑到了一块。

四人终于坐下了。

沙发上，白父与白母坐在一边，白淀与慕江野坐在一边。

慕江野与白父谈得来，敬了杯酒后畅谈起来。

白淀插不上话，安安静静当背景板，眼睛看着面前的酒杯，余光却总是瞥向慕先生。

那日傍晚的对话就像是一场梦一般，再次见面都没有什么实感，慕先生对他好像要跟好一些了……好像一直挺好的。为什么呢。

白父与慕江野聊得尽兴时，一个身着黑色晚礼服，身材姣好的女子，款款地走了过来。

她先是友好地与白先生打了招呼，而后笑盈盈看着慕江野，道：“江野，快要开始跳双人舞了哦。”

“嗯。语儿，这时候才来？”慕江野微笑回应。

“车在路上堵啦，”慕江野是坐在外侧的，而沙发足够长，于是葛语儿便顺势在他旁边坐下，半是嗔怪地抱怨道，“我已经尽量早了，江野，你不会生气吧？”

“哪敢生葛大小姐的气。”慕江野听出了她的玩笑意味，也玩笑回答。

葛家，京城的一流世家，但真要说实力，不如盛时白家，不如崛起慕家，一直吊着一流世家之末。

葛语儿给了慕江野一个眼神，等了一会儿，慕江野疑惑地回看她一眼。

两人相顾沉默，最终还是她绷住笑脸道：“江野，不请我跳上一支舞吗？”

慕江野看了白淀一眼，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突然被注视的白淀：“……？”

他试图抽了抽相握的手，很自然便抽了出来。

慕江野偏头垂眸瞧了他一眼。

对方这一眼可能真的只是随意一撇，但在略显阴暗的灯光下，温和的笑意虽还在，但那份疏离似乎被无限放大，仿佛随时就会远离。

白淀微睁大了眼睛，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再次攥紧了对方垂在一边的手。等反应过来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蠢事，手僵在原地。

“江野！”葛语儿咬了咬牙，语气带了点恼羞，微提了音量。

好巧不巧，坐得离他们很近的两人似乎和女子有仇，此刻就大声密谈道：“哦哟，葛家最近宣传葛语儿与慕先生平时关系有多好多好，我还以为……”

“商业联姻嘛，都那个宣传套路，造势罢了。”

“势造得这么好，结果慕先生根本不在意，啧啧啧。”

这些话不仅白淀和葛语儿听到了，慕江野也听到了。

慕江野微挣开了与白淀相握的手，优雅起身，绅士地对葛语儿道：“小语，这次真是抱歉了，我已经有舞伴了。”

慕江野指了指白淀，白淀乖巧不敢说话，虚握了握手掌，心底有些失落，更多的是懵逼茫然。

然后慕江野又微笑着对葛语儿道：“不用在意那些闲杂碎语，我们之间的友谊可是从小就建立起来的。”言罢目光凌厉地看了议论的两人一眼，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议论的人瞬间噤若寒蝉，端着杯子假装无事发生的走了，但白淀从他们的背影中看出了落荒而逃四字。

葛语儿受挫，却越挫越勇，和两人自来熟地坐下，热切看着慕江野道：“这位新朋友面生得很，不给我介绍一下吗？”

白父脸上的笑容出现了一丝裂缝。

白淀瞧见了，不安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角，怕慕江野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杏眸盛了些祈求望向慕先生。

慕江野对葛语儿道：“这位是白家三少，白淀。”

对白淀道：“这位是葛家大小姐，葛语儿。”

“白家的三少？倒是之前从没听白先生提起过。稀奇稀奇。”葛语儿笑吟吟地伸出手。说不清是单纯的感概还是嘲讽。

“葛小姐，幸会。”白淀挂着营业微笑，也伸出了手。

两人一触即分的握了手。

白淀还敏锐的看到葛语儿动作隐蔽的把手在沙发上蹭了蹭，就像沾染了什么脏东西。

第一次见面就被人讨厌了。白淀知道自己没怎么在这样的圈子里待过，不被待见或许很正常，但他依旧有些难过，他真的很不讨人喜欢吗？

还是因为慕先生说自己是他的舞伴呢？

很显然白淀只是一个她留下来的理由，葛语儿跟白淀刚认识完，转头跟慕江野没话找话：“江野，这倒是你第一次找男舞伴，是你跳男步还是他跳男步？”

“小淀想跳哪个都行。”慕江野瞧了白淀一眼，微挑了眉示意他回答。在外人看来这一眼温柔又暧昧，可要当事人白淀来说，在那些表面的情绪后分明带了些警告和威胁。

白淀心道：想看慕先生跳女步。嘴上却很怂，乖巧地甜甜一笑，说：“当然是慕先生跳男步啦。”

葛语儿皱了皱眉，眼神不屑，瞧着他，道：“我跟江野说话你插什么嘴。”

气氛微凝。

葛语儿也感受到气氛的不对，但她对于白淀是不屑的，而对方似乎毫无所知的炫耀语气让葛语儿内心窝火，于是火上浇油道：“一个从没听过的三少，攀上了江野就觉得自己高贵了？”

葛语儿微微有些得意，让对方难堪就是胜利，而现在她几乎能看到胜利在向她招手。

慕江野微冷了脸，沉声道：“葛语儿！别太过分。”

“江野，你可别被他这表面纯情的样子给骗了。”葛语儿说起白淀总是带着轻蔑的，而对慕江野她几乎是语重心长，“他指不定背后怎么坑你钱呢。”

白父白母听这话，几乎要以为人是指桑骂槐了，面子上挂不住，脸上的笑容也快挂不住了。

“我……没有……”白淀微微睁大了眸，眼尾微垂，语气有些委屈。

“坏人也不会说自己是坏人。”葛语儿嗤笑一声，带着艳丽妆容的脸上摆着毫不掩饰的高傲。

慕江野平日待人温和悠然，可真被人惹得生气，压迫感是直线上升的。

他目光冷冽地看着葛语儿，语气听不出情绪，道：“葛语儿，白淀是我的未婚夫。别挑衅我的人。”

葛语儿明显愣了好几秒，接着目光不可置信地看向了白淀，声调不由自主地提高许多：“未婚夫？！”

四周注意这边的人变多了，人们窃窃私语，葛语儿却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

慕江野下颚轻抬，语气没有起伏：“是。”

葛语儿几乎是喊出来了：“你——！”

她的话被慕江野打断，男人被惹恼总是会格外冷漠，冷下脸来时的压迫感更强烈，如春风转寒雪，一双狭长的黑眸带上了几分冷酷疏离的寒风，如沐的春风似乎从未存在过。

他简短道：“别喧哗。”

葛语儿瞬间哑声，静了半晌，她眼眶红红的盯着慕江野，声音很低，却又歇斯底里：“为什么？凭什么？”

白淀无措，慌张地看向父母，他们却死死看着慕江野，于是他也将视线投向了慕江野。

慕江野没看他，与葛语儿冷冷地对视着，语气冷漠淡然道：“没有为什么。”

白淀眼神一怔，心猛的一跳，慕先生……是在为他说话么？

他们不过认识几天，确认了联姻关系，慕先生在为他得罪别人？

葛语儿看上去完全接受不了现实，语气近乎诘问：“他配么？！”

“不劳你费心。”慕江野眉目冷凝，平淡的语气透着冷冽。

“你……江野，”葛语儿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似乎有些冷静下来，手指直直指着白淀，颇不可置信道，“你为了他凶我？！为了一个之前从来没有听到过的人，突然冒出来的未婚夫，比得过我们25年的友谊？”

白淀欲言又止，喏喏地说不出话来，近乎无措地望着慕江野，甚至不想奢求慕江野为他说些什么，那或许只会破坏两人的友谊。只想两人都冷静下来好好说。我道歉或者怎样都可以呀……白淀祈求着。

慕江野依旧没有正眼瞧他，却似心有所感，握着他的手安抚性地捏了捏。

“葛语儿，”慕江野微眯了眸，狭长的眼睛透着深邃与压迫，“对小淀道歉。”

葛语儿大怒，因着他之前的话不敢大声质问，腾得起身，怒极反笑，冷笑道：“绝不。”

她高高抬起头颅，冷艳得如同一只孔雀，没在看任何一个人，甩手走了。

白淀茫然地看了看她的背影，又看了看慕先生冷下来的眉眼，被慕先生的神情吓得哆嗦一下。

对方终于正眼看他了，如春风拂过带走了寒冬，神情瞬间平和下来，低声安抚道：“别怕，我给你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