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好福气

慕江野尚不能想象白淀的小脑瓜想着多么惊世骇俗的想法。

只看着他鬓角的细汗沁得皮肤柔嫩微红，心中微动，脑子一转想着“联姻也是结婚”，关心人无可厚非，却被人一句笑着的“不热”给堵了回去，于是没心情再说些什么。

吃完烧烤已是深夜。

三人下到一楼门口。

车门前，慕江野温和问白淀：“你自己回家吗？”

想到对自己毫不在意的父母，白淀咬咬下唇，暗下神色。

朱九景凑上来，笑嘻嘻道：“以我对白家的了解，他的父母百分百会让他去你那住。”

“你离开圈子多久，你对白家能有什么了解。”慕江野不客气道。

“哎呀，豪门不就那些事。”朱九景无所谓耸耸肩。

“我打电话问问。”白淀低着头，播通了父亲的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一道带着些沙哑的声音接起。

“干什么。”白父明显是被吵醒了，语气有些不耐。

“父亲……我今天晚上……”

对面沉默半晌，清了清嗓子，语气变得和善：“小淀，今天太晚了，你回来也不安全，要不你问问慕先生，今晚能不能在他家借住一晚？”

白淀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半晌，从喉腔里挤出一个字：“好。”

电话迫不及待的被挂断了。

白淀抬起头，眼眶有些泛红，强撑着轻松的语气：“慕先生，我父亲说……太晚了，让我找个酒店住。”

慕江野瞧着他，心中有些微妙的情感，继而被他压在心底，关心问：“我送你到酒店？”

“啊，慕先生。”白淀有些窘迫，被父母嫌弃，虽然慕先生没有听到，但总让他在慕先生面前觉得难堪。

快点远离这些事情，让他好好睡一觉吧。白淀在心中流着泪祈祷着。

“不用了，我能自己去的。”白淀继续道，面上依旧是那副笑容腼腆软嫩的样子。

但是白淀头上的呆毛很明显的垂下去，精神很不好的样子。

朱九景敏锐地注意到白淀心情不好，凑到慕江野耳边悄声问：“你真信了他父亲让他找个酒店住的话？”

白淀站在原地看手机上的打车软件，没有抬头看他们。

慕江野也压低了声音：“不信。”

“那你不上去表示表示？”

“表示什么？”

“榆木脑袋呀你！你老婆被欺负你不上去安慰？在这傻站着呀。”朱九景恨铁不成钢。

慕江野有些恍惚，老婆……？

虽然他知道，联姻后他的生活中多出一个有名无实的老婆，但是总觉得没有实感。

他本是应该一辈子与恋爱、婚姻绝缘的人。

他本是淡漠、靠着仇恨、靠着对权力的渴望活着的人。

可是他突然有了一个软软嫩嫩的老婆。

这件事一被人放在明面上，光明正大，理所当然的说出来……慕江野突然感到一阵慌张和难以言说的……恶心。

慕江野胃里泛起一阵恶心，但他忍着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了神色：“还没结婚，不算老婆。”

“阿江！”朱九景提高了声音。

“慕先生。”白淀打上了车，车离着他很近，于是白淀回头想与慕江野道别，却看见了慕江野淡漠的神色。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他们两人还在互相打趣，慕先生还在关心他晚上去哪。

可现在，俊美的男人站在光中，带着春风的眸夹了疏离漠然，违和感徒升，仿佛他下一刻就会消失。

白淀恐慌着，喊他的声音带了颤抖：“慕先生……”

“怎么了？”慕江野一如往常的回应着。

白淀三步并作两步靠近了慕江野，强迫着自己笑出来，眸子弯弯的，语气轻快欢欣：“慕先生，明天你有空吗？”

对方沉默了一瞬，道：“没有。”

“啊……”白淀藏着恐慌，问，“那等慕先生有空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吧。”

“……”气氛突然沉默下来，空气中涌动着尴尬。

白淀撑着嘴角的弧度，内心有些迷茫，就算他的感知没错，慕先生的确实情绪不对，但是……这又关他什么事呢？

他们不过是商业联姻。

对方突然柔下神色，抬手揉了揉白淀的头发，温和道：“好。”

突如其来的惊喜，白淀眼神惊讶，脸上的笑容真诚甜软了几分。

车到了，司机赶着让他上车，于是白淀欢快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哦，慕先生，晚安。”

慕江野没回话，看着他搭上车，又看着他从车窗朝他挥挥手，直到看不见车尾，慕江野无声的张张唇，说出了无声的“晚安”。

在旁边围观全程的朱九景：我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

朱九景狠狠拍了拍慕江野的肩，意有所指：“阿江，你真是好福气。”

“怎么？”慕江野走到驾驶座，打开车门，边问。

“天机不可泄露哦。”朱九景嬉笑着，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两人坐进了车里，慕江野发动了车，轻松地说：“你说娶了白淀是我的好福气？”

朱九景挑眉：“啧，原来你知道我的意思啊，我还以为你个榆木脑袋从不想工作以外的事呢？”

“这算什么福气。”

“小淀现在还没长开，所以看着稚嫩，等再长几年肯定是个大帅哥。”

“就这个？”

朱九景退让：“好好好，我知道慕大总裁因为自己也是个大帅哥所以不在意颜值，但是家里放个花瓶一样的美人有助于心情愉悦哦。心情愉悦了病能好得更快哦。”

“我没病。”慕江野握着方向盘的手攥紧了，面无表情。

“举例子嘛，别这么敏感。”朱九景打着哈哈，话锋一转，“前几天你突然跟我说要和白家联姻，我还没问你呢，怎么，想开了？

“你想联姻的浪潮不是你爸为了搞你名声掀起的吗，我一直以为你不澄清是迫于某种奇怪的虚荣，原来你是真的有这方面的想法？”朱九景问。

慕江野冷笑一声：“慕立群以为我因为他和我母亲的事而完全对婚姻失望，所以才敢这么玩。但他这样反而给了我新的思路。”

“用结婚气死他？”朱九景不靠谱的推测。

“……”慕江野面无表情道，“朱医生，你让我充分认识到医者不自医这句话的正确性。”

“哈？”朱九景用了个疑问词。

“联姻是我和别人结婚，那么与我联姻的那一方的帮助，不该是给慕家或者慕氏集团，而是该给慕江野。”慕江野发动汽车，“慕立群现如今和我势均力敌。”

“明明他略胜一筹。”朱九景插话道。

“……闭嘴，”慕江野黑下脸，道，“就那么一点点，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闻言，朱九景努力憋了几秒，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看着慕江野面无表情的脸，越发想笑，于是没再憋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阿江你怎么这么有趣。”

在笑够后，朱九景大发慈悲道：“好吧，你继续。”

“联姻这种助我的外力，如果好好利用，它会是一张王牌。”慕江野丝毫不受影响。

“所有，”朱九景回神，花了几秒回想之前的问题，“你选了一个在走下坡路的白家？”

朱九景戏谑道：“这可不像你唯利是图的风格。

“我想想啊，有意向和你联姻的人……葛家的葛语儿也不错吧。葛家唯一的大小姐的地位摆在那里，而且你们也算从小玩到大的交情，我瞅着她也是喜欢你的样子。”

“正因为她可能喜欢我，所以她不行。”

“哈？”

“我不可能对她产生感情，这场婚姻对她来说太不公平。”

“你什么时候讲起公平来了？”朱九景瞪大了眼睛，就像看到了外星人。

慕江野沉默了片刻，道：“我不能玩弄别人的感情。”

“……”朱九景看向窗外，气氛有些凝固，他轻声问所以：“如果是白淀就公平？”

慕江野握着方向盘的手捏得紧了些，道：“第一，他不可能爱上我，这是我们之间的公平。第二，如果他在我推倒慕立群之前遇到了喜欢的人，我不会阻止他们，这是我给他的公平。第三，在我推倒慕立群之后，我们之间完全可以离婚，这也是给他的公平。”

“公平说了，舆论呢？不要忘了，虽然现在同性可以结婚，但是依旧面临着舆论的非议！两大家族的男性结婚，谁知道小报会揣测出什么离谱的角度。”

“……”慕江野沉默片刻，道，“我会竭尽我所能给他制造净土。”

朱九景狠皱了皱眉，最后小声嘟囔：“好吧好吧，你都这么说了。这毕竟还是你的私事。”

车慢慢停下，停在了一栋居民楼前。

朱九景打开副驾的门就要出去，脚刚跨出一步，又收了回来：“这都是他的公平，那你的公平呢？”

慕江野低低笑了起来，道：“慕立群下台，就是我要的公平。”

朱九景愣了几秒，感叹道：“你爸可当得可真失败。”

接着他又满不在意地拍拍他的肩：“哥们，别把自己压太死，不然你病倒了开心的是敌人。”

“明天中午。”慕江野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

朱九景听得懂，爽快地说：“行，记得给我带那家的烧烤，不然我可没饭吃了。”

“少吃这些东西。”

“我是医生，我能不懂卫不卫生？”朱九景摆摆手，下车走了。

“你是心理医生……”朱九景已经走远，慕江野看着他的背影，哼笑一声，“懂个屁的卫生。”

良久，慕江野发动了车，车汇入京城的川流不息，成了万千平凡中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