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共赏蕴灵池

碧溪谷，雪夜城的子民们争先恐后地冲进了神圣的峡谷。

碧溪谷位于幻城天阙之南，银泰城之左下，蕴灵池之下方，是一处人杰地灵的天然庇护所。一切魔物胆敢踏足此处，皆当灰飞烟灭。

只不过，这里并非是城民们想象中的避风港。城民们退却了。

“怎么会？没走错吧？”

“这里……真的是碧溪谷吗？”

眼前的山谷瘴气缭绕，怨灵肆意横行，屋檐倒塌，房屋碎屑堆积如山，淤泥涌动，覆灭地界。

这哪里是什么避难所，明明是另一个地狱！

这处避难所已成极恶之地，入了此地的子民如同瓮中待捉的鳖，他们在逃命途中几乎耗尽力气，如今一个个瘫软在地，无力回天，只能眼睁睁望着怨灵逼近……游荡在碧溪谷的邪灵躁动起来。

“食物……又有新的食物送进来了……”

黑雾，张开血盆大口，吞噬包裹了人群。

符涣方才丢弃下青木灵和城民，去他的武器库里携带了大量救治药物和机关偃术，他不知碧溪谷已是腥风血雨。

符涣以为，青木灵处于畏惧而抛下城民逃走。但转念一想，她若是害怕，便不会回来。

除非，碧溪谷也出了状况!

眼下情况不容乐观，也没有多余时间犹豫思考。

正在此时，符涣听见千里传音符的呼唤，那个声音……“青木灵!”

*

“符涣救我！”

在喊出四字之后，青木灵的身体迅速被白光包裹侵蚀着，大量的鲜血涌了出来，一滴不落地融入白光，那个白光形成了一个人的身形。

只不过，那个身形没有脸。

这个人形物的特征和符涣长得一模一样，全身发着光，脸上也是一团模糊的光。

“傀儡术？”

羲痕的神力被傀儡“符涣”阻挡，那一击，眼前空间骤然发出刺目白光，常人不可视物，瞬间失明。

青木灵躲在后面，满脸惊恐，却也庆幸，符涣先前给了她很多机关物件，青木灵觉得带在身边累赘，几乎都丢在寝宫里。唯有一个木刻的玩偶，符涣叮嘱过她，无论何时，都要带在身上。

青木灵当时歪着头，笑道:“不是有你保护我就够了吗？有符涣在，这世上还有谁可以伤我?”

那时的符涣受聘住在青木灵的寝宫里，不似如今这般无人照顾。彼时他青衣玉冠，风流倜傥，又是个工作狂，引得青木灵情窦初开。

符涣神色肃穆，十分的不解风情，摇头道:“城主实力低微，这世上还有很多人可以伤到城主，符涣并不能一直保护城主。”

“你!”青木灵气的扭过头不肯理他。故意道:“本城主累了，你退下吧。”眼睛却一直期待地望着符涣。

符涣低头行礼:“符涣告退。”他满心都在惦记着那些零落的偃甲零件，从始至终没有注意过青木灵的异常。

……

“竟有主神的神识注入其中。”羲痕微微蹙眉，掌心的光球朝着四面八方射出强烈的光芒。

那些光明亮而灼热，地上的尸体触碰到无一不烧成灰烬。

傀儡人不能完全挡住羲痕的强光，仍有少许射在青木灵的皮肤上，她的外表皮迅速碳化发黑，发出同尸体一样燃烧脂肪的气味。

“啊!好疼好疼好疼!”青木灵如同娇气的姑娘，疼得跳起来转来转去。

傀儡人的胸口被强光射出了一个大洞，然而，这并没有影响傀儡的行动力。傀儡是没有痛觉的。

傀儡“符涣”不说话，也不会主动攻击羲痕，只是一味誓死护住青木灵。

羲痕却是一眼看出了端倪，冷笑道：“原来晶核在这里。”

白光化作尖锐的刺，贯穿了傀儡人的头颅。

傀儡“符涣”不动了，扭过头，空洞的脸上仿佛有一双眼睛在凝视青木灵。傀儡轰然倒下了，一声闷响，如同枯败的稻草，眼睛一直盯着青木灵，挣扎着伸出的手无力垂落，焚烧起来。

“不——不要!不要!”青木灵眼里擒着泪，这个傀儡长得和符涣太像了，她几乎以为符涣死在面前。

羲痕转身，足尖轻点，轻盈的羽翼带着他飞去了苏临那里。

而原地，被白光染上的地方燃起了熊熊大火。

青木灵的惨叫，久久不息。

一道青色流光，从天际飞来，幻化成了一只光蝶，停留在羲痕的指尖。

这是神境特有的传音术，流光蝶。

“神明若是与凡人纠缠，终将引来天罚。事情若解决了，便尽快离开那凡人罢。”

羲痕捏碎了蝶，嘴角勾起讥讽的弧度，轻轻吐出二字：“是吗？”

“若我与天，对抗到底，又该如何？”

既然已经错过了，这一次，羲痕不会再放手！

怀里抱着苏临，轻嗅着后颈上熟悉的气味，牙齿之间磨动，舔了下唇，似乎把持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毕竟，那里有羲痕留下的灵魂印记。

*

帝玄阁主看着手中涣散的蝶，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

“月，”云煌低吟，“我实在不知，该怎么去教这位小殿下了。”

白衣琴师靠在柳树旁，前面是潺潺流水。他就像是不食烟火的谪仙，孤芳自赏。

泠舟月玉指抚过银丝般的琴弦，流畅的音符自他的指尖下流淌而出。

闻言，琴师微顿，神色慵懒，道：“你教的很好。整个神境，再找不出你这样合适的老师了。”

神境的苍穹顶部突然闪过一束夺目的紫光，落在了帝玄阁里。云煌和泠舟月两人对视一眼，神情皆是凝重。

“藏典阁。”

“是位贵客呢。”阁主突然一笑。

*

什么东西……

好痒……

苏临浑浑噩噩中，感觉自己的脸有点儿痒。

苏临极力弯曲了下手指，身下却是软绵绵的触感，不知是什么。

试了几次，勉强睁开了眼睛，便看到一片空阔的天空。

蓝天白云，碧波万里。

苏临抬手取下了脸上粘着的东西，原来是片羽毛。

然后一低头，就吓了一跳。

自己竟然赤裸着身子，整个人睡在一大片软绵绵的云朵上，飘在半空。

苏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用力按了按身下的云烟，心想怎么不散呢？身下好像一层薄网，紧密相连，根本掉不下去。

却在此时，听到了一个清澈的声音：“你醒了？”

他猛地抬头，看到了羲痕。

“你！”看到放大在眼前的绝美容颜，苏临惊的忘记了怎么说话，憋了好半天才勉强吐出完整的句子。

“你是，你是……沉泽，吗？”

羲痕低声笑了声，不知从哪儿飞来几件衣服，落在了苏临的面前。

“你衣服破了，我便以云作布，雾为线，冰为针，替你随意做了几件。衣服简陋，不要嫌弃。”

苏临听的云里雾里，突然意识到自己光着身子，老脸一下子红了。

“你先，先把头转过去，我穿，穿衣服。”

羲痕低声一笑，眼神温柔，“好。”

苏临已经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了，只觉得处境十分尴尬。

苏临悄悄沿着云的边缘往下看，不是很高，但仍然感觉一阵眩晕。

这这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实在惊悚!

羲痕的翅膀被收了起来，可以直接看到纯白色的发垂落在身后，一袭白衣，侧颜柔美，宛如与世隔绝的谪仙。

苏临不知为何，突然心颤了一下，心底蓦然涌起一种奇特的感觉。

羲痕……他还是沉泽吗？

他真的，很像沉泽。

可是，他和沉泽不一样。

沉泽很厉害，但没有这么厉害。沉泽是个普通人，不是高不可攀的神明。

衣服很简便，基本上是按照人类的穿衣习惯制作的，除了亵衣亵裤，外面有两件淡青色的长袍，穿在身上绵软轻盈。

苏临整颗心都柔软下来，心想，这就是云制成的布料吗？

样式的确简单，但又如流水般，没有半分折痕。

穿好了衣服后，他又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羲痕。

思量许久，才试探性抬声喊道：“沉泽……”苏临心底还是希望沉泽和羲痕是两个人。

白衣的神明瞬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羲痕身上有一层高贵而不容亵渎的光芒，那是属于神祇的光芒。

“姐……”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双目相对，望着对方。

“姐姐，你先说。”羲痕道。

原本苏临是有一肚子的疑问，但现在只想问：“你为何……喊我，姐姐？”

此话一出，羲痕温柔的目光瞬间凝滞，转而又透出几分困惑，最终化作无奈失落的笑，语气重又换回清冷，“是啊，你早就不在了。”

注意到羲痕语气的变化，苏临心头一颤，隐约有些失落。

苏临身下的云渐渐消融成了雾气，苏临手足无措，望着羲痕的目光，像极了一只无辜的小白兔。

羲痕扶住他的手腕，一个用力，羽翼瞬间展开，带着苏临轻飘飘的落了地。

云，一点点的融化消散成烟气，最终化作雾气，慢慢的升腾消失。

看到苏临对它好奇，羲痕便解释道：“鲲鹏吐出的雾气收集起来，可制成承载物品的云雾。”

鲲鹏？

那不是神话中的生物吗？

苏临突然注意到四周不再降雪了，环境也从一片苍白变成了青葱的翠绿色。

苏临四处张望着，“我们现在……不在雪夜城里？”

“不在。”羲痕摇头，伸出了手，“我带你去看。”

羲痕个子很高，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到他的脸。而沉泽只及他的耳边。

苏临内心感慨，仍在自欺欺人地想:“他们果然不是同一个人啊。”

只是仰着头看羲痕时，苏临忽然想念起了沉泽的身高。

无奈叹息。看着面前的神祇伸出的宛如白玉的手，苏临犹豫了一下，试探性的把指尖伸到羲痕的手上，却被羲痕一把握住。

羲痕的手不像他的外表那么冰冷，反而是温热的。

羲痕很自然的一手环着他的腰，另一手与苏临相握住，一下子离地而起。

风吹过二人的发梢，有几缕银白色的发扫荡过苏临的耳畔，很痒。

被神明拥抱在怀里，苏临感到呼吸有些灼热。

苏临感觉自己的指尖在颤抖。

苏临也不明白，他在兴奋，还是在害怕？

神翼的速度不同于光翼，它以足够强劲的力道劈开空气，穿梭于长空。

风沙迷住苏临的眼睛，苏临抽动了一下身子，想要抽出手来擦眼睛，双眼却先一步被一双手蒙住。

熟悉而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很近，“很快……就到了。”

感受到脸上的风停止，苏临眼睛上的手被移开了。

熟悉的大门，然而却是一片惨白倾颓。

瘴气缭绕着这座雪白的城池，连天上的雪都停止了。

苏临突然感觉有些胸闷，心里很不舒服，越靠近城池越难受。

“那里是什么？”

强忍着不适，他们停在了城外的高空，苏临指着雪夜城的上方。他记得刚来时候天上是什么都没有的，这东西好像腾空出世般。

那里仿佛有一片星辰的瀑布，影影绰绰闪烁在天际。

“那里，是蕴灵池，神明诞生之地。”

羲痕低着头，凝视着苏临，问：“想要靠近看看吗？”

“可以吗？”苏临心里一动。

羲痕冷笑一声道:“是神境那群人想来抓我，不惜降下蕴灵池，来打通两界隧道。”

苏临:“啊……抓你?”那他们此刻上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苏临还从未有过此时此刻的经历，一切恍然如梦。

苏临的手指触碰到羲痕的衣服上，拘谨的不敢乱动。

羲痕低声笑了一下，神翼一展，速度极快，手臂环抱着苏临的手臂和腰，一下子离地好远。

这个高度，是光翼飞不到的。

光翼飞到一定高度就会承受不住，散成光辉，可他们已经飞出了很高，偌大的整个雪夜城在眼里变成了一个小点，但依稀可以看见底下的繁华。

然而，此时此刻，昔日盛大的雪夜城只是一座空城。

苏临心底有些难过，满目颓然。

他们飞在雪夜城的上方，越往上，雪粒越大，羲痕用神力避开风雪。

这里，越来越靠近神境了。

然而，从凡间，神力极限只能到达蕴灵池的下方。

穿过了层层云雾，降落在雪夜城的风雪就在他们的下面了。

苏临的不舒适缓解了许多。

他开始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

跟苏临想象中的不同，他曾经一度以为，九天之上的云层是白色的，然而，穿过了云层，这里是一片深蓝色的星海，点点璀璨的星光散落飘浮着。

“真好看！”

苏临不禁发出了感叹。又深深叹了口气。想到了下方的雪夜城。

伸手抓了一把星光，苏临悄悄的把拳头露出一点缝隙，像小孩子一样用眼睛偷望着。

“你在做什么？”羲痕不理解他的行为。

“我在想，我能不能抓住一把光。”苏临笑的很开心。

“你想要光？”

羲痕手指微动，道：“这有何难?”

一股巨大的力量将面前这片空间里的点点星光一下子压缩成一团强烈璀璨的光球，这个光球中的光点穿梭着，不停的舞动。

整个空间漆黑了一大片，所有的光，被集中在了羲痕手上。

“来，把手伸出来。”羲痕道。

苏临狐疑，摊开了右手。

羲痕把光球放置在苏临的手心，轻轻一笑，“拿好了。”

苏临捧着这个深蓝色的光球，颇为受宠若惊。

“你试着抛出去看看。”羲痕道。

“好的。”

苏临手指一动，整个光球突然无声炸开了，重新变成了原先的碎片光芒，慢慢向周围散开。

“好厉害!就像萤火虫一样。”苏临真心赞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