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我的，就是你的

碧落海里一片蔚蓝，星辰坠落其中，形成一道靓丽的风景。远远望去，是一片流淌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上面，有什么？”望着头顶的阴影投射在波光粼粼的海里，晃动着的黑影在水面上起伏跌宕。苏临张开手掌挡在头顶，好似遮蔽天日般。当然，天上没有太阳。

“鲲鹏。”羲痕微微笑着，掌心反复间，天上的鸟类被他抓在掌心，缩的很小。苏临凑上来仔细看着。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这是凡间古籍中记载的生物，但在神境，是诸神的代步工具。”

“虽然但是，你这么大动干戈，我们……不会被发现吗？”

苏临有点儿担心。小鲲鹏游来游去，他不禁伸手戳了戳，冰冷的触感。

“神境中虽有些主神归帝君掌管，但更多的是游散神仙，平日里游山玩水，根本不管这些琐事。他们大多态度中立，其实神境，和凡间差不多。”羲痕冷笑一声，“神境和人类的本质一样，都是虚伪，不过在乎撕不撕破脸而已。”

只有在神境里谋职的神仙，才会当帝君的走狗。

这些神明们抱成一团，创造了神境的尊卑秩序。

“哦，这样啊。”苏临若有所思。他一直以为神明和仙人都是与世无争的。原来，也不过如此啊。

“阿临看这里。”羲痕轻点自己的眉心，那里出现了银白色的六芒星印记，道：“阿临记得吗?”

“这是?”苏临自然记得羲痕曾与那个小少年打起来时，眉心出现过。

“我舍弃了先前的人类之躯，便将神格丢给了阿临，阿临做的很好。”

是那个黑曜石耳饰。

“我？”苏临仔细一想，立刻就明白了，“原来，那个是，神格！”

“阿临，带你去我出生的地方看一看。”

两人朝着海底出发，这里很深，感受着水藻拂过手臂的柔软，苏临感到很惊奇。伸手抓了了一把，深绿色的海藻蠕动着，把他的手包裹成一团，怎么都甩不掉。

苏临急了，连忙向羲痕求助：“它，它粘上去了！”

羲痕宠溺地望着他，将海藻取了下来，道：“这个可以吃，阿临想试试吗？”

苏临的心情激动不已，如同小鹿乱撞，他的心里有些不知所措的焦躁，有恐惧，也有期待。

羲痕对他这么好，他总觉得将来的某个时候，他会离开，自己又会变成那个普通平凡的人类，生老病死，这些经历，都是南柯一梦。

也罢，既来之，则安之，就这样，得过且过吧。

想通了，他跟着羲痕，一路上又顺手牵羊了不少美食。

他，终究只是个凡人。

所过之处有成群的鱼，这些鱼五彩缤纷，形状奇特，陆地上从来没有见过。

也有大鱼，三两只地缓慢游过去，却没有攻击他们。

羲痕伸手从鱼群里捞了几条，道：“这种好吃，我最喜欢了。”

苏临嘴角抽搐，神力，还能这么用吗？

羲痕借用神力，不管多远，鱼跑的多快，都一把拽回来，禁锢在空间里。

不得不说，此时的他，抛开冰冷的外表，活脱脱的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你能不能，变成沉泽的样子？”苏临小心翼翼地开口，他突然觉得沉泽的模样更适合他。

羲痕的动作停了，蹙着眉，“你喜欢他的样子？”

感觉到羲痕语气有些不悦，苏临下意识否认，“没有……怎么会呢？我认识的他，和你，不是同一个人吗？”这人怎么还和自己较劲呢？

“好。你想换，我就换了。”

不知使了什么术法，羲痕缩小的一圈，头顶才到苏临的耳边，又变成了那个十七八岁的人类少年模样。

黑衣，黑靴，黑色颈带，只是，少个黑曜石耳钉。

“现在是我的本体，神格还在神识里。”羲痕说着，把眉心的六芒星印记给苏临看。

羲痕重又不是变成沉泽的外貌，又少了些阴沉，表情丰富，看起来十分可爱。

苏临忍不住想摸他的头，手伸出去，看到羲痕疑惑的目光，又讪讪的缩回去。

他掩饰地轻咳，“那个我们……继续走吧。”

羲痕在水里的速度极快，不需要运用神力，他就像一条鱼一样灵活，拉着苏临往下潜去。

越往下，胸口越闷，也越黑。

“不行了，沉泽，我……”苏临稳住身子，头晕脑胀，极度不适应，“我的头，有点儿不舒服。”

羲痕眸中闪过异色，蓦然想起，苏临只是个人类。

修长的手指拨开苏临捂住嘴巴的手，肩胛骨下突然出现了神翼，在水下张开，把二人包裹起来，瞬间剥夺了所有的光。

苏临感觉自己的唇被一个清凉的东西堵住了，感受着突如其来的冰冷的吻，他整个人僵住了。

这个吻如同蜻蜓点水，转瞬即逝，但他明显感到自己的胸腔肺腑里涌入了一种奇异的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精神不再恍惚了。

苏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偷偷觑了一眼，羲痕含笑，但他的注意力一直盯着羲痕的唇，心跳逐渐加快。那一刻，苏临恨不得转身就跑，找个地方藏起来，捂着耳朵大叫几声，告诉自己这是真实发生的。为什么羲痕每次干完这事都好像牵个手似的平常?是他太大惊小怪了吗？还是神族……民风开放?

羲痕不知他的想法，收起了翅膀，神情平静，问道：“感觉好些了吗？”

苏临点头，故意叉开话题，指着身下一片漆黑，怀疑道：“还要继续往下吗？”

下面伸手不见五指，像是无人的区域。

羲痕挥手，撒下一堆荧光点点。

那些散落的星光一直往下坠落，分散着，直至淹没不见。

“别眨眼。”羲痕的声音响在耳边，低沉而富有磁性，异常撩人。

坠落的星光碎片被黑暗吞没，万籁俱寂之时，下面突然爆发出剧烈闪烁的光芒，使得整个空间亮如白昼。

仿佛风吹过的梨花片片盛开，那么这一场盛世的烟火，应是燎原的星星之火，瞬间点燃了周围的一切。

苏临震惊着，目不转睛，深褐色的瞳里倒映着绿色的光泽。

终于，苏临问道：“这……是什么？”

“虫火，它们生于蓝天，成年时孱弱的翅膀便不足以支持它们飞行，因此会坠落，遇水则燃，其后浴火重生，在尸体灰烬中分化出新的生命，生生不息，永世长存。”

“伟大而壮烈。”苏临感叹道。

突然，苏临想到了件事，“我身上的青羽呢？就是，雪夜城里那个。”

苏临依稀记得里面还存了积分没用，有些心疼。

“丢了。”

“丢了?!”

羲痕一笑，绝代风华，却有些不屑嗤笑道：“他们的所谓青羽，不过是用羽人族褪下的羽毛炼制的，若你喜欢，我下次去拔一堆给你做帽子。”

“原来如此，羽人族，也是真实存在的吗？”苏临不可置信，“我一直以为是话本里的东西呢。”可是现在，不管羲痕说什么，他都会相信。

“但是做帽子……就大可不必了吧。”

“怎么?阿临不喜欢?”

“这叫我怎么说……”

“阿临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

“你不该读那些凡人写的酸涩文章，一群蝼蚁之作，妄图窥伺世间真相，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羲痕轻语。

苏临没有反驳。

若是以前，苏临必然会固执地扳扯：“怎么会没用呢？要靠它考取功名的。以后入朝为官，享尽荣华富贵。”

“然后呢？”

“然后再攒钱买座宅邸，偶遇上心怡姑娘，让兄长替我去提亲——兄长，你在何处呢？”

只是现在，苏临竟也觉得可笑，对凡人的那一套嗤之以鼻。

“我们终登王座，俯瞰世界。”

假如有朝一日他真的登入庙堂，就绝不会出现在这里，也绝不会看到这般绝世的风景。

不由感慨，有些凡人，穷极一生，也不过如此。

“虫……火，也能吃吗？”苏临叉开话题。

“自然不能。”羲痕道，“去下面，给你，烤串串。”

纵使习惯了羲痕这副模样，苏临还是嘴角一抽，串串……是神境的词吗？

事不宜迟，二人在荧光中钻向海底。

苏临被羲痕抓着手腕，在水里速度惊人。

看着前面的黑衣少年，苏临心里又幻想起羲痕原本的白袍模样。

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更期待哪个了。

空闲的手扯下粘在脸上的虫火，苏临放在手里揉搓成一团，发现这东西真是神奇，明明在燃烧，但一点都不烫手，软绵绵黏糊糊的像海带。

可能体内有了羲痕的神力，苏临的适应性得到提高，往下也不觉得胸闷了，甚至有一股暖流从心脏流入四肢百骸，使得四肢在水下还是温热的。

可能是体内魄灵珠在发挥效用。

虽然不知道魄灵珠究竟有何妙用，但苏临相信羲痕不会害自己。

他应该，很喜欢自己吧。不然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

碧落海的最深处，并不像苏临以往想象中那样荒芜，而是长满了红水晶和珊瑚，以及各种发着光的鱼。

“欢迎来到，碧落海——阿临……”

双脚轻飘飘落在了沙土上，苏临还有些恍惚，他轻轻跳了跳，感觉很是奇妙，像是前后都有种托力带着自己。

仰头一望，又是无尽的黑暗，和无休止的浩瀚，一瞬间，苏临整颗心放空了，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整个人软绵绵的，无力仰面倒在地上。

“羲痕。”苏临声音平静，眼睛却很朦胧，“我在海底吗？”

“是的，阿临在海底。”

“哇——原来这就是碧落海吗？原来这就是碧落海吗！”苏临很激动，转了个圈。

苏临说话之时，嘴里冒出了气泡，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气泡在苏临的面前升向上面。

苏临伸出手想要去抓，却只是把气泡分成了两个小的气泡。

鼻腔里有一种淡淡的咸味，但不是很难受。

羲痕砍下了珊瑚，架成一堆，白色的火焰点燃，整娴熟地掏空鱼的内脏，把鱼用细的珊瑚枝串起来，然后一松手，串好的鱼自动悬在火堆上面，不时地翻面。

此时此刻的羲痕用的沉泽的外表，多了些人间烟火的气息。

白色的火不受水的干扰，燃烧旺盛。

苏临看的痴了。

羲痕望着他，眼神温柔下来，“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这里，这片海，都是你的。”

“我的，就是你的。”

这是苏临这辈子，听过最不可思议的承诺。

也是，最狂妄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