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本以为

元璟一是一时兴起玩心大发，想看看贺兰秋如果知道自己有意中人会作何反应。

可结果并不理想，贺兰秋简直就是《女诫》的代表人物，甚至可以说是屠苏国的贤妻良母第一名。

本以为她会火冒三丈把自己扇醒，结果那手只是轻轻落在自己脸上撩开了碎发。

本以为她会愤然离开，结果她叫来人打算把自己抬回寝房让自己睡得舒服一些。

本以为她会和自己闹一些小脾气，没想到一如既往吃饭、睡觉、起早。

裁缝铺送来两套新衣时，元璟一正在院子里坐着喝茶读书，以为是贺兰秋新买的，抬手指了指后院，“夫人在那儿。”

“这是夫人给您订的新衣。”

“给我？”元璟一挑了挑眉抬眸看了一眼那不深也不淡的蓝，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后院浇花的贺兰秋。

“我知道了，放这儿吧。”

“是。”

“少主！”石离从正门大步走来，行李也来不及放下直直朝元璟一奔来，视线被新衣给吸引了去。

“少主你又做新衣了？这颜色到很少见你穿。”

“别那么多废话，”元璟一放下茶杯，“叫你去申国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原来石离不是因为鞭罚偷跑，而是奉少主之命去申国调查关于凰石线索了。

“是，少主。”

石离站定，一一叙述自己的所见所闻。

“按照闲月夫人的说法，当时凰石在天门一战之前便被觊觎帝位的赫连族人偷走。谁知后来赫连族率先沦陷，凰石便被申国士兵捡到，士兵见那石头泛红光，以为是红宝石，便偷偷带回雨村家中。”

“嗯，之后呢？”

“回家之后不出一个月，士兵一家突然离奇死亡，邻居见到了发着红光的石头便占为己有，谁知也……”

元璟一啧了一声，“真是贪。”

“之后村子里将凰石视为不详，封印在了村里的菩萨像下。”

“下次挑几个机灵的带上，再去一趟雨村，把东西拿回来。”

“是！少主。”

“衣服收起来吧。”

“是。”

元璟一站了起来，故意带着石离从后院经过，贺兰秋发现那熟悉的人又回来有些吃惊。

“侯夫人。”

原来是自己误会元璟一了……

贺兰秋朝着石离点了点头，又看到石离端着托盘，上面摆着的是新制好的衣裳。

贺兰秋对元璟一打手语道，“你喜欢吗？”

“颜色一般，感觉没什么场合能穿的。”

哑巴本来就不能说话，这一句堵得她手语也不知道怎么打。

贺兰秋倒是没想过这身窃蓝适合元璟一什么场合下穿，只是觉得适合元璟一。

春风钻进袖口还有些凉意，元璟一看着她手背上依旧敷着膏药，说道，“起风了，这些浇花的小事吩咐下人去做就行了。”

“夫人，该吃药了，”小英端着汤药来发现元璟一也在，“见过侯爷。”

元璟一瞧了一眼那棕色的汤水，随口问道，“这就是之前羿先生开的方子？”

“正是。”

“嗯，喝吧。”

元璟一抬手擦了擦鼻尖，而后直起腰来看着贺兰秋毫无防备地喝下她让羿君专门调配的慢性毒药。

等凰石到手，完成复国大计是早晚的事情。贺兰秋本是仇家之女，杀了也无妨。

自己还是心软。元璟一想道。竟然给她选了最不痛苦的一种死法。

贺兰秋乖乖地一饮而尽，拿起手帕来慢慢地擦了擦嘴边。又打开托盘上的小盒子，拿起一个小药丸放进口中。

元璟一疑惑，“夫人吃的是什么？”

小英回答，“是前几日夫人上街遇到羿先生，羿先生又给的药丸，说是一同服用好得更快。”

元璟一拿起一颗来嗅了嗅，顿时火冒三丈捏碎了药丸——三桑草！

萧余侯低吼道：“把今天的药渣拿来给我看！”

小英连忙端来药渣，元璟一一翻，哪是什么慢性毒，人参、炒白术、茯苓、炙甘草，分明就是补气血的四君子汤！

“好你个羿君……竟然敢耍我。”

贺兰秋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元璟一说药有问题不准再服用便气冲冲上马出门了。

她打手语问小英，“是羿先生给的药有问题吗？”

小英虽对一切都是心知肚明，从前是闲月山庄护院，羿君是自己得罪不起的；现在是侯爷安插在夫人身边的眼线，侯爷也是得罪不了的。

小英只能装傻摇头，“我不知道。”

旁人是不知道这神出鬼没的羿先生在何处，元璟一可是连他老宅在哪都清楚。

抬脚毫不客气踹开大门便道，“羿君你给我出来！”

羿君正不紧不慢地在院中晾晒着草药，“我当是谁呢，萧余侯好大的火气，来点凉茶败败火。”

元璟一重重摔上了门，几步冲到他面前掀翻了刚整理好的药草摊子，“我都说给她开慢性毒，你却给她开四君子汤！还偷偷给她塞三桑草的药丸？你想害死我们不成！”

“你这话说的，我横看竖看那贺兰秋也只不过是个弱女子，能有多大难耐？”

“如果她开口，把我是女子的事情说出去呢？”元璟一狠狠揪住了他的衣领，眼神简直要杀了他一万次。

“她待你那么好，怎么会送你去死？那日不是还给你买新衣，我可没瞧见她给自己买。”

羿君歪了歪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元璟一，我是真没想到，你现在心狠的程度连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都杀。”

元璟一推了他一把顺势松开了手，冷哼一声，“那你也别忘了，她爹可是贺佳年。”

“那也是贺佳年杀的人，不是她。”

“是，贺佳年杀的是我娘，不是你娘。”

元璟一语气平静却字字诛心。

她还是会做那些关于儿时的噩梦，梦见母亲挡在柜门前，却有一把剑直直插进柜门，母亲温热的鲜血滴在她五岁的脸庞上。

羿君沉默半晌，道，“璟一，我不是那个意思……”

“凰石在雨村，”元璟一打断了他的话，她不想在这些已经发生的事情上纠结争论，“我已经派人过段时间去取回来。”

“世间竟真有凰石？”

“爱信不信。”

丢下四字，元璟一大步离开，刚到门口重新骑上马，羿君忍不住大喊道，

“是义母的意思！不能杀她。”

“其他的事情，我不能再告诉你了。”

元璟一拉紧缰绳调转马头，不知是听见还是没听见，一声“驾！”丢进风里，心事无人知。

她去城西河边吹风，每次觉得烦心时都会在城西河吹响自己的笛子，但今日出门是为了问责羿君，并没有带自己的笛子出门。

那根笛虽不是什么金玉打造，但是师姐送给自己的，独此一根。

想当年在七星派，师姐弹得一手好琴，和自己的笛十分默契，高山流水与知音。

但现在，身旁只有不知道主人心思，低着头吃草的马儿，对马吹笛，无趣至极。

人一旦不顺心，瞧什么都不顺眼。

元璟一抬手打了马一个耳光，“吃什么吃，你就知道吃，我还没用晚膳你就在这儿吃。”

马都被扇懵了。

等元璟一回到侯府已是深夜，早已经过了用晚膳的时间，那正堂却还是灯火通明。

元璟一大步走进，满桌未动筷的饭菜以及趴在圆桌旁睡着的贺兰秋。

“丫鬟下人呢？怎么能让夫人睡在这儿？”

元璟一的声音吵醒了贺兰秋，她睡眼惺忪摆了摆手，说明是自己执意要在这里等。

“以后我要是回来的晚，你就自己先吃饭休息，不用等我。”

贺兰秋困得打手语速度都不比白日，“没关系，等你是我应该做的。”

“……”

元璟一又不是神仙，想杀的人若是以德报怨也会心生几分愧疚。

“今日我在书房捉弄你，你怎也不生气？”

贺兰秋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是元璟一装醉的事情，“你这样做，一定有你的道理。”

“……你怎么自己的脾气都没有？”

“你是我的夫君，我是你的妻子，不该对你发脾气。”

“……”

元璟一是也成了哑巴，说不出一句话来。

贺兰秋继续打手语，问了另外一件事，“你急匆匆去找羿君，是药方有什么问题吗？”

“呃……我看错了一味药，没事。”

“那可以继续服用吗？”

“你很想开口说话吗？”

元璟一没料到自己会问出这么蠢的问题来，问一个哑巴想不想开口说话，这和问盲人你想不想重见光明，问瘸子你想不想自由奔跑有什么区别？！

贺兰秋倒是不介意，乖乖点了点头。

“那如果我不同意你继续吃呢？”

贺兰秋还是没生气，只是眼中的神彩暗淡了几分，“那就不吃。”

怎么会有人这么听话？！

“我有些乏了，先回房了。”

元璟一也没说能不能继续服用，只是第二日小英端着相同的汤药进来，答案便也心知肚明了。

贺兰秋起床便先关心元璟一，“侯爷呢？”

“夫人今天睡得比较久，侯爷是去上早朝去还没回来。”

“那你怎么没有叫醒我？”

“是侯爷看夫人睡得比较沉，特意没有让小英叫的。”

侯爷人可真好。元璟一暗暗想着。

元璟一实际上也没那么坏，甚至还因为药方有问题大发雷霆，快马扬鞭去寻了一趟羿先生。

昨夜等她等得晚了，还问下人为何自己睡在正堂。

今日为了她能多睡一会儿，不让小英叫醒自己。

虽是两个女子，相处起来不也是如此融洽吗？也能做到相敬如宾。

虽知元璟一已有心上人是她的师姐……但只要自己做的够好，也是可以让元璟一看见自己的。

贺兰秋满心欢喜畅想着未来种种，却不知前路是数不清的阴谋等待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