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百里御枫看着叶羽冷静的样子，思考着他的话，他想得到什么？这是第一次有人问他想从别人身上得到什么。

他是宗师门的天才，21岁就修行成为禅法大宗师的人，由于血脉被异变成为长生之人的原因，没有对外公开过他的身份，没有人知道他就是禅法大宗师。

掌门更是对他极其偏爱，什么都由着他的性子来，只希望他能自由快乐，平凡地度过一生。

宗师门自然不缺钱，也不会紧着他的经济开销，金钱上往往绰绰有余。

他想得到什么？这句话在他听来真够搞笑的，他缺什么？爱他的人不少，他的朋友也很多，光宗师门的师兄弟就已经数不过来了，竟然有人问他想得到什么？

难道在叶羽看来自己这么做是想在他身上得到什么？

自己找了叶羽14年，这14年他除了在找叶羽这方面吃了些苦头，其他时候他都春风得意，他出手阔绰，长得又好，不管是在哪个地方想要嫁给他的人都不少，都是别人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被这么一问，他不禁问自己这么多年执着于把这个叫叶羽的人找到究竟是为了什么？

在还没见到叶羽的时候他只是想看一下，哪怕就一眼，看一下那个将他的生命轨迹改变了的人是什么样子，看一下让掌门期待自己能平静安稳过一生计划破碎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

见到之后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人会发展成这样，他明明只是想看一下围巾下面的脸长什么样子，辛苦保护着家族秘密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跟他是同一类人的人是什么样子，可是叶羽的问题让他为难了。

他想从叶羽身上得到什么？如果说一开始只是好奇他的样貌，好奇他的处境，好奇他对自己的看法，好奇他会不会也想见一见自己，好奇见到后会不会有惺惺相惜的感觉？

见到了之后只有叶羽竟然敢对自己出手的愤怒和想看叶羽吃瘪的快感，那他现在想得到什么？这个人是已经讨厌自己了嘛？

可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动手的人也是叶羽，自己只是想，只是想找个同类看看他而已。

百里御枫瞬间觉得这个人无趣，像所有带有特殊血脉的人一样都认为别人接近他都别有所图，而不是觉得惺惺相惜，感谢命运的光顾可以找到同类人。

百里御枫的心情突然降到冰点，他突然觉得这个人除了那张脸以外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小时候的他确实是善良单纯，那双眼睛流露的干净天真确实让人一眼沦陷，但是已经过了14年会变成什么样谁又知道呢。

叶羽的手腕突然一松，红线在他手上消失了。

“我没有什么想要的。”百里御枫说完转过身趴在栏杆上去吹海风。

所有的兴奋和激动以及14年的好奇心在今日归0。

叶羽沉默着走到一边捡起自己的伞。

“你。”叶羽想说些什么，自己的秘密在他手上，然而自己连这个人什么来头都不知道，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这个人不会盯上自己的命。

“放心好了，我是宗师门的人，不会违反宗师门的门规的，我这次的任务是护送你回到长安，之后我会离开的，我们山水不相逢。关于你们一族的秘密什么的我也丝毫没有兴趣，信不信由你，想取我性命你尽管可以来试试。我可对你们皇族可没有什么畏惧之心。”他的语气随意而平淡。

‘宗师门的人嘛？那根红线果然是禅法的法术，为了接我回去，竟然连宗师门的人都来了嘛，昨天并没有看见他，刚才上船的时候好像有人在追他还骂了他负心汉，这么说来确实是个颇为风流的人，还真是长了一张颇有欺骗性的脸和一双迷惑人的眼睛啊。衣服的料子应该也不便宜，也不缺钱，他的话应该可以相信。况且跟他打起来胜算也不大。’叶羽在心里对百里御枫进行了一番评估，觉得这件事还是就这样算了为好。

“希望你说到做到。”叶羽扔下这句话后从口袋里拿出了自己的围巾，将半张脸遮上。

百里御枫回头看着叶羽又只剩下那冰蓝色的眸子后只是冷笑了一下，

‘哼，无趣，还真是对自己的围巾念念不忘呢，不过未免也太单纯过头了吧。我总不能刚见面就暴露我的目的吧。’

叶羽没有看他，他不想再跟百里御枫处在同一个空间里，他本来就不喜欢跟人相处，特别是这艘船上的人。

他回身，朝船舱走去。

百里御枫没有跟上去，他没有跟上去的理由，他只知道这人藏了很多事，跟所有藏了秘密的人一样无趣，不近人情，冷漠无语。

唯一一点奇怪的，让他有点感兴趣的是：那把伞的伞柄处浮雕的桃花，一看就是温风澈的手笔。

温风澈，这个被誉为蜀国第一的机关大师打造的武器怎么可能就只是伞帽可以当做杀人的凶器？

叶羽透露出来的杀意是非常明显且饱满外露的，但是行为却与他表现出来谨慎的行事风格完全不同，他出手粗糙又满是破绽，对自己发起的一切攻击都显得那么头脑简单。

莫非是自己实力太强了？毕竟是大宗师。还是叶羽只是看起来细心谨慎，实则是个空有其表的家伙？

他好像突然有点看不懂叶羽了。

他绝不相信这个人就是为了赌自己一定会帮他保守秘密而进行的假装试探，如果这样的话，那这个人的心思可是相当缜密，那杀意没有一点表演的意思，所以自己才被他的杀意给牵着走了。

叶羽站在床边，伞筒立在一边，他解开手腕上的带子和衣扣，解开腰带，将外衣脱下。

“师傅，跟您赌的一样，是个会保守秘密的人，只是看起来非常任性，不过也没所谓了，他这样的人应该只会觉得我是个无趣的人而远离吧。这样最好，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

他低头翻出塞在腰带里的纸条，那是师傅临死前递给他的。

上面只写了几个字：去长安，长安是一切的答案。

他的手紧紧抓着纸条，手在抖，但是纸条却没有多余的褶皱，这是师傅最后留给他的东西。

他翻身上床盖上被单，闭上了眼睛。

百里御枫坐在甲板的栏杆上，正对着叶羽住的房间沉思着。

他的心好像瞬间空了一块，14年的执著就这么终结了，终结在这么一个无趣的人面前。

可是自己又在期待什么呢？真的期待与他相谈甚欢嘛？自己执着的原因是什么，为什么这么久了都忘不了当年只有七岁却不愿意离开他的身影，那时叶羽充满担忧的深蓝色瞳孔美的让人觉得不像真实。

是啊，七岁那时明明还有那样鲜活的表情在脸上的，怎么现在这样一幅臭脸？

还是因为那双眼睛里不是全都是自己了，所以......

曳行走过来停在了他的身边说：“你是宗师门的学生吧，是叫百里御枫是吧？累了的话可以先去休息的，这里交给我们就好。”

百里御枫转头看着他，他含情脉脉的桃花眼里瞬间满是委屈和疑惑，像只被抛弃的小奶狗，他用手指挠了挠脸语气软糯糯地说：“曳将军，我觉得这位太子殿下好像不太喜欢我哎。”

曳行也是一脸的疑惑地说：“为何会这么觉得？”

“他好像不太愿意跟我说话，我只是关心他一下，他都没理我。是不是我太多管闲事了，都说不要过问帝王家的事情，他会不会记恨我啊？”百里御枫一副满脸忧愁可怜兮兮的样子。

曳行爽快地笑了说：“如果是因为殿下没有回话的话，倒是不用担心，昨日的行动我记得宗师门的人好像就你没有参加吧，他们说你去外围观察情况了，昨日殿下受到了些许惊吓，别说是你了，就连我们也几乎没有听到过殿下说话，而且对我们也非常冷淡和抗拒呢。”

“昨天发生了什么啊？”百里御枫一听到这个就来劲了。

他昨日去了柳巷风流，宗师门的人对他了解得一清二楚，便随便编了个说得过去的借口为他推脱，反正有没有他影响也不大，虽然有他在的话确实事情会更加好办。

叶羽翻了个身，背对着窗子，将自己的脸埋在黑暗里，他的双肩在漆黑中微微颤抖，乌黑中晶莹的泪水划过他的脸颊，他默默地在啜泣，替昨日无法落泪的悲伤补上哭泣的宣泄。

百里御枫思绪凌乱，他是七日前被秋月深喊来强迫加入这次行动的。

原因是皇宫收到刺客“来信”说皇子在他们手上，要求10万两黄金走水路去碎叶城赎人。

他们有深信不疑的理由，从威胁信被一支银失明目张胆地射进宫城主殿门口，却抓不到射手来看，他们就深信不疑。

营救的行动分了两支，一支精锐由第六队禁军统领曳行带队10人，携宗师门弟子七人迅速前往碎叶城找到皇子被绑架的地方，另一支押送十万两黄金按要求前往碎叶城赎人。

曳行的小队在三天内搜寻到叶羽的位置，于昨日将一切可能会发生的变故消除或减少，然后在温风澈的木屋外等待出手的机会。

当禁卫军破门而入的时候，叶羽的饭还没有吃完，温风澈就已经把他拎起来抽出短刃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对峙中温风澈被射杀，金陵国的刺客闯入，只带走了温风澈的尸体，叶羽被曳行一行护在身后，只轻微受了点伤。

“那个刺客小队只有6人？”百里御枫问。

“对，是国内悬赏金最高的刺客小队叶林雪的队伍。”曳行说。

先不说皇家禁卫军的实力，宗师门这次出动的人虽然只有自己是大宗师，但是其他基本都是各个学派有名老师的亲传弟子，叶林雪的小队竟然还能将温风澈的尸体带走，到底都是什么来头？百里御枫在想，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昨天没在现场，自己只知道是营救皇子，但是从没想过叶羽就是皇子，也完全不觉得温风澈是会以叶羽性命威胁皇室要赎金的人。

温风澈这个死老头，把叶羽保护的那么好，14年，即使自己与叶羽之间建立了命运之线都无法根据灵线的指引找到叶羽，怎么可能会把叶羽推到风口浪尖，一定有什么，这背后一定还有什么。曳行说叶羽从昨晚开始就不怎么说话，昨晚还一副被吓丢了魂的样子，像叶羽这样的人，那应该不是被吓的，应该是......

百里御枫的心一怔，那应该是极大的痛苦。

叶羽静静的闭着眼睛也无济于事，眼泪依旧汩汩流下。

昨日抵在他脖子上的短刃是冷的，他没有动，一切都突然地发生，直到温风澈中箭。

“别哭，不是时候。”温风澈最后在他耳边低吟的这句话着魔了一般，在他耳边连续不断地萦绕，他若失聪似的，在喧闹的战争中，只反复听到这句话和硬生生地憋住自己眼中的泪水。

师傅的尸体也被刺客带走，自己则被曳行保护起来在客栈休整，昨晚他一夜没睡，没哭，也没闹，就是沉默地坐着，仿佛什么话都听不见，什么也感受不到，只知道无意识地呼吸。

为什么呢？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像亲人一样照顾了自己21年的师傅要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自己怎么就成了皇子了，师傅怎么就成了罪犯了？长安嘛？一切的答案都在长安嘛？

“我知道了，谢谢你啊，曳总领，这里我守着就好了，昨日没能去保护殿下，我挺自责的，回去师傅知道了该骂我了，所以我守着把，您回去休息吧，我困了的话再去喊您。”百里御枫一脸真诚地看着曳行。

曳行笑了笑，两人客套了一下，曳行答应了，把守卫的任务交给了百里御枫就去别的地方巡逻了。

百里御枫踏上了通往叶羽房间的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