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花间阁(下)
“城南当真繁华,但为何来来往往的人都非富即贵?”梨离轻掀车帘:“寻常百姓呢?他们不需要日常采买吗?”
楚倾墨噗嗤一笑:“采买?百姓?税收年年增高,许多百姓苦不堪言。有门路的早已投奔他国亲戚,没门路的留在开阳上天无路下地无门,早已成一捧黄土了。”
梨离默默注视着行人,有的额前头发随意向后梳起,露出高阔饱满的额头,脸上挂起一抹邪笑,那双贼眼直勾勾盯着往来女子。有的手持酒壶衣衫褴褛,步伐混乱行于人群,听不清嘴里念叨着什么。有的神色匆匆脸色昏黄,目光浑浊走在阴暗角落。
梨离心中叹气,微微抬眸不远处正放着一只风筝:“春寒的风筝倒是少见。”梨离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楚倾墨顺着梨离的目光望去,面上不显山水心中暗喜:“许是哪家贵女正伤春悲秋,等前面几家逛完,我便带你去别处看看。”示意马夫继续驱车。
“楚小姐这马车真是表里不一啊,”梨离眼眸微动意有所指,与外表华丽穷极奢华不同,马车内只有一张简单的案几,案几上放着几本书籍与茶具。
“金玉其外,有些自然是给那些聪明人瞧的,他们瞧见了那自然所有人都瞧见了,如此便安心了。”楚倾墨粲然一笑“聪明人偶尔会反被误聪明不是吗?”
梨离与楚倾墨相互对视,梨离端起茶杯轻抿了口茶水:“楚小姐,你应该明白一个道理,金玉其外,败絮其内,有些阻止不了,你、也救不了。”
楚倾墨刚欲反驳马车停下“小姐,到了。”马夫恭声道,“也许以讹传讹,暂时可以明哲保身,但到了最后有谁会在乎真相?你说对吗?”
梨离指了指茶水眉眼弯弯,“梨离小姐说笑了,请。”楚倾墨忙调整僵硬的表情,做出请的手势。
“花间阁,”梨离望着牌匾一字一顿,目光缓慢落在楚倾墨身上“楚小姐,好雅兴。”楚倾墨挑着眉,眼里笑意,暧昧非常。
“哪里比得过梨离小姐,”凑到梨离耳旁轻声细语“论雅兴,你和我又相差的了多少呢?”
二人相视一笑:“那请吧,楚小姐。”梨离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毕竟戏班子都已经搭好了,不进去看看,未免也太可惜了。
二人刚踏进花间阁“哟,这不是楚小姐吗,今儿个还带了其他客人,妈妈我这里当真是蓬荜生辉。”老鸨挥舞着香帕,甜腻的香气钻进梨离鼻尖,梨离抬手揉揉太阳穴,缓解浓香带来的眩晕。
“今儿个不巧,红绡那丫头身体不适。”老鸨叹气,但又朝楚倾墨挤眉弄眼:“刚好莺莺那丫头最近谱了个新曲,不知楚小姐意下如何?”
楚倾墨向老鸨勾了勾手指:“凌若尘他——”
“放心,楚小姐,今日是有位琴技绝佳的贵客来访,和楚小姐无半分干系。”老鸨笑的谄媚。
楚倾墨满意的点头,余光瞥了眼梨离,眼珠子转了转“妈妈,我这位同窗刚回开阳,对开阳还不是很熟悉,今天我带她出来见见世面。”
老鸨会意点头:“莺莺丫头今日接待远客不宜见其他的客人。”
楚倾墨眸光加深,丢给老鸨一袋钱笑意不减:“那我这位同窗就拜托给妈妈了。”
“楚小姐,这您就放心吧,您带来的自然是贵客。”老鸨捧着钱袋,笑意更深点头哈腰,目送楚倾墨离去。
“难怪贵人瞧着面生,原是刚回开阳,即来了妈妈这地,保证让您终身不忘。”老鸨颠了颠手中钱袋子,笑容愈渐灿烂,招来一名婢女嘱咐:“带这位贵人去莺莺那丫头房里,叫她好生招待。”
婢女就梨离来到一处房间,轻敲房门:“莺莺姑娘,贵客来访。”小丫鬟打开房门,婢女看着丫鬟吩咐:“这位是新来的贵客,妈妈吩咐要莺莺姑娘好生招待。”丫鬟行礼将梨离引进房间。
婢女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妈妈,人已带到。”老鸨摆手,示意婢女退下“接下来就看莺莺的了,希望莺莺的亲身经历可以让这位贵人动一丝恻隐之心,帮助我们完成计划,”楚倾墨轻轻落下一子,扶苏也跟着落下一子“静待佳音”。
梨离跟随丫鬟走入房内,里面的人许是听到了些声响出言问:“谁呀?”柔软的声线,酥了人半边身子,“姑娘,有贵客来访。”丫鬟回到。
柔软白腻的手轻轻拨开珠帘,柳叶眉下一双美人眼,姣好的面容,看起来约摸十八又九的年岁,美中不足的是那一抹唇瓣失去了几分血色。
“贵客来访,莺莺有失远迎。”莺莺扶身行礼:“望贵客稍等片刻,容莺莺洗漱更衣。”得到梨离允许,莺莺去了里房,丫鬟奉茶,摆上糕点。
梨离轻嗅茶香,打量房内摆设,香炉燃起阵阵熏香,轻纱幔帐,勾人遐想,“贵人久等了。”莺莺姑娘进入房内。
梨离回神,目光在莺莺身上,几番流转出言:“听闻姑娘琴技一绝,先演奏一曲吧。”
莺莺抿嘴轻笑:“诺。”
琴音从莺莺指尖传出,琴声哀愁幽怨,一曲终了,梨离叹气:“姑娘心绪忧重,恐会伤及根本,事既已发生无力更改,姑娘这是何苦?”
“何苦?”莺莺那双美人眼早已蓄满泪水“贵人可知,那一日家破人亡,”几滴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我本是世家庶女,不如嫡女那般光彩,可兴得的家中主母仁厚,从未苛待子女。吃食方面,虽有时比不上嫡出,但相比他家庶出,我已算是幸运。何况嫡兄嫡姐待庶出弟妹一母同胞。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当今陛下听尽谗言,不论事情真假,男子流放,女子沦为宫妓。”
莺莺呆呆望向前方,双眼无神,泪水不止“当日,家父撞柱身亡以证清白,主母悬梁自尽。嫡兄为护家中老小去求陛下皇弟,放我等一条出路。谁知?破席一卷扔入乱葬岗,嫡姐为了让我们牢中好过贿赂官员,却被皇族人凌辱致死。
莺莺捂脸,竭力抑住哭声:“没了父亲,主母自尽,家中庶母为救我们被乱棍打死,贵人你说这是为何?”
梨离有心相劝也不知从何劝起只能沉默,半晌后反问:“既沦为宫妓,不在宫中却在这花间阁?”
莺莺抬头,强忍泪水:“楚小姐得知此事,日夜快马加鞭,给了管事一大笔银钱,将我们救出。可笑的是,除非陛下下令,入了贱籍的人,不得入良籍。本来楚小姐打算把我们送入她名下的庄子,以度余生。圣旨降下让我们入青楼砖瓦,万般无奈之下,便入了这花间阁。”
梨离注视着莺莺细声道:“姑娘好生休息,逝者长辞,生者终是要活下去,梨离先行离开。”
梨离唤来丫鬟让她照顾好莺莺就离开了,丫鬟走进抱住莺莺无声落泪,在这花间阁里,不管是丫鬟女婢还是小厮,谁又不是曾经的世家小姐公子,有些也只是出身平民百姓家,只是现如今再多的泪也回不到往昔。
梨离刚下楼,老鸨闻风而来,“贵人感觉如何?”老鸨拿着手帕笑眯眯的问。
“姑娘的琴技当真一绝,楚小姐,去哪了?”梨离现下四处张望。
“楚小姐在别处姑娘那儿听曲,贵人有何吩咐?”老鸨忙接话
“无事,麻烦妈妈转告句话,梨离语气缓和下来:“事情管多了,小心引火上身。”转身离去,老鸨上楼,回禀并上报。
“她当真这么说,”楚倾墨细细端详手中茶杯,“正是。”老鸨回道
楚倾墨忽然一笑:“那么,后续计划继续进行。”暗处扶苏与凌若尘对视一眼于纸上写下静檀二字。
“根据情报,静檀家中现在缺现银,不是很太平。”扶苏瞥了一眼凌若尘,“这要银子的事情就得要若尘你出马了”楚倾墨道,“引梨离动恻隐之心,望她提供帮助”。
回梨府的路上,梨离侧目回望,百姓为生计奔走,官员醉生梦死,灰蒙天空不见半分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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