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春日宴（上）

寒意散尽，阳和方起，已至三月。梨离慵懒靠在庭院座榻，双眼随意望向远方，阳光穿过槐叶缝隙，在地面画着光影斑驳。

善总管拿请帖走入庭院：“大人，楚家小姐派人送来请帖，邀书院女学子赴宴。”

“赴宴？”梨离抬手打了个哈欠，语调懒懒道：“宴席？楚小姐这是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还是宴无好宴？”

善总管颔首笑着附和：“宴席不善，但挑的时日倒是吉兆。”

梨离闻言起身接过请帖：“三月三？”手指敲着日期疑惑偏头，眼神中带点些许茫然“这日子有什么特别的？”

善总管嘴角笑意更深：“按人间习俗，三月三是举办宴会与踏青的时节，在这天男子可赠花于心上人聊表心意，女子若是接受赠花便也成一段佳话。”

梨离眼底浮现一丝嘲弄的笑：“如果不接受，岂不是成了一段笑话？”

善总管唇角弯弯，笑得意味深长：“大人不妨换个角度想想，若不是身世家世相当，家中早已交换过生辰八字，谁敢轻易赠花呢？”

梨离略微一想明白过来：“总管的意思是两家私下确定关系，然后在三月三赠花成为一段美谈佳话。”

善总管笑而不语，梨离顿时心下明了，把玩手上请帖吩咐：“麻烦总管替我回绝，我可不是台上的戏班子，过去陪人唱戏。”

善总管了然点头正欲离去梨离像是想到什么突然唤道：“等等，总管刚刚说，三月三除去赠花还有踏青与宴会。”

“大人感兴趣，”善总管眉蹙了蹙：“依在下之见大人还是不去为妙，冥界有规定：人间的事物……”

善总管的未尽话语梨离自也明白，冥界中人不得随意插手人间事物、干涉他人因果。但想起冥界话本子所描述的人间宴席奢侈豪华的场景，总想去见一下。

最终梨离一脸凛然道：“总管的意思我明白，我既在嫏嬛书院中读书，那也不可树敌过多，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善总管眼角抽了抽明了自己阻止不了梨离，语气里夹杂一丝无奈：“在下知晓大人的意思，但望大人谨记，不要随意插手人间事物，干扰他人因果。”

梨离点头：“总管放心。”

望着善总管离去的身影，梨离调皮眨了眨眼睛：“直接插手与间接插手在律法上还是有不同判刑标准的，不是吗？更何况帝姬大人也不是小气的人，只要不出大乱子，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三月三转瞬即逝，梨离带着礼品前往燕宜庭，脑中回想，昔日冥界画本子对人间宴席的描述：“汉白玉地砖，各色美酒倾倒在用白玉点缀的池中，肉食悬挂在树上，男男女女在黄金玉盘上起舞，渴了就饮池中美酒，饿了取下树上的肉而食。

按下心中好奇梨离走入燕宜庭，有眼力劲的下人接过梨离手中礼品引至庭内，梨离瞧着桃树下结伴下棋的两三人，望着凉亭下聚集聚集在一起低声交流的少女。

恍惚间回到往昔，那时梨离尚幼，梨笙还是为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冥界学堂每月放几天例假，这时世家子弟会邀亲朋好友，共同举办佳宴。每逢此时，梨笙就会抱着梨离前去赴宴。

那时曼珠沙华笑着正艳，世家子弟在三图河畔小酌几杯、弹琴歌唱，顺道听听亡魂口中的故事，这些道听途说的故事，会被世家弟子编织成为话本子进行贩卖传播。

梨笙总会带着梨离去寻一位世家贵女，那位姐姐生的何等样貌？家在哪？姓甚名甚？梨离早已不记得了，可梨离明白，那时恣意欢笑的阿兄不见了。

“听说这次春日宴，凌二公子打算一人包办。”

“一人？可请帖上写的，可是楚小姐。”

近处讨论声换回梨离思绪

“凌二公子倒是想呀，只可惜家中不允许大办宴席。”

“刚好碰巧楚小姐想举办宴席，却没有银两。”

“这………”

“论钱财学院有谁比得过凌二公子？论人脉谁又比得过楚小姐？”

“等等，你说的我也明白，但是他俩不是素来不和吗？”

“据我小道消息，此事让他俩愁眉不展，于是打算去花间阁借酒消愁”

“这不巧了嘛，刚好他俩撞上了。”

另一人嘿嘿一笑：“撞个正着，刚好凌二公子到了花间阁，有一阵子了还喝了不少。”

“听你的意思，这是……他俩打起来了？”

“可不是嘛，许是凌二公子酒意未消，输了半招，于是请帖上的名字便是楚小姐。”

“哦，原是这样，等等。听你这意思是楚小姐和凌二公子打了一架，所以请帖上的名字是楚小姐，那扶苏公子是………”

“再怎么说楚小姐也是一名女子，家中怎会让她给男子写信呢？所以另一份邀请男学子的请帖，邀请扶苏公子出面撰写。”

“哦，难怪……一份请帖，两位不同的邀请人。”

梨离低头不语：善总管曾言：凌家乃皇商，皇室所有用具，由凌家负责采购。凌若尘，凌家二公子束发之后性情大变，如今举办宴会借由他人名义，其中大有文章，凌家想来也不是宴会都举办不起的人家。

梨离望着满园春色又想着笼中孩童讥讽出声：“路有饥妇人，抱子弃草间。”

“梨离小姐好兴致，”凌若尘执扇行至梨离面前“在梨离小姐容貌映衬下，千万嫣红终究成了一捧黄土。”梨离暼了眼凌若尘正欲离去。

“梨离小姐，不喜下棋，闲谈的话，不知对古今传闻是否有兴趣？”凌若尘忙出声阻止。

“古今传闻？”梨离眼眸微动，似有几分兴趣。

“燕宜庭有处藏书阁，不知梨离小姐可愿前往？”凌若尘语气熟稔自然。

面对邀约梨离不惧，但也好奇凌若尘究竟想做什么？

“那请吧，凌二公子。”

“请。”

凌若尘趁梨离转身之际向后示意，一名婢女快步走入暗室，来到楚倾墨与扶苏面前：“楚小姐，扶苏公子。凌二公子已将梨离小姐引至旁处。”

楚倾墨点头挥手示意婢女退下，“凌若尘动作倒是不慢。”扶苏放下书卷，身子向后仰了仰，稍作放松。

“准备好了吗？接下来就是你我二人出场了。”楚倾墨目光沉沉的望着扶苏。

“皇家子弟虽说明面上未来赴宴，但在暗地里有没有来人便尚未知晓了。”扶苏绷直了脊背，眼神带着几分探究的意味。

“是啊，接下来，这场宴席决定了谁可以留下所用。”楚倾墨神色冰冷。

“走吧倾墨，就要开席了，”扶苏与楚倾墨一前一后走入正厅，“让诸位学子们久等了，来人奉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