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对簿公堂（一）

黑沉沉的夜宛若无边浓墨重重的涂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梨离坐在书房中思索着凌若尘说的话。

“请梨离小姐明日敲登闻鼓，为死去的人讨回公道。”此话一出四周一片寂静，仿佛时间在此刻停滞。

“凌二公子莫在说笑，登闻鼓一敲上达天听，不论告赢还是输都是九死一生。”梨离神色渐渐凝重回想起冥界话本子，及亡灵对登闻鼓的描述：

凡有冤屈，凡有谏诤者，均可击鼓上达天听。之后是平冤昭雪、还是官官相护？是全身而退、还是死无全尸？就在上位者的一念之间，有谁敢去赌？梨离明白，凌若尘也明白。

凌若尘不答反问：“照梨离小姐的意思不去登闻击鼓而去告官府？”

梨离不置可否直言道：“官府？可只惜他是最不可能的选择。”

凌若尘轻叹一声：“梨离小姐亦是明白人，证据、证词，在下会准备。梨离小姐明日若不去豋闻击鼓，等来的只有抄家灭族，若去还有一线生机，烦请梨离小姐慎重考虑。”

梨离未言，转身归家。

“审判大人”

梨离从回忆抽身揉了揉眉间定眼一看：“夜已深，总管怎还未入眠。”

善总管眼中满是担忧：“审判自归来便忧心忡忡，发生了何事？”

“总管，您来人间多久了？”梨离脸色苍白，眉眼间透着倦色。

“来往人间多久，在下早已记不清。人间改朝换代历经春秋，英雄美人成枯骨，金银钱财没黄沙。一代又一代数不清了。”善总管慢悠悠地讲道“古语：朝闻道，夕死可矣。但谁又不为那碎银几两？”

梨离起身往旁走几步到善总管跟前：“我出生世家，后任命审判。世间各色亡灵不说见过九、十，倒也见过七、八。初到开阳瞧见万家灯火照天明，儿童嬉笑唱童谣恰似盛世繁华，谁知一夜过后良田依在沦为荒地，儿童哭嚎断生恩。”

善总管狭长他的眼睛微微弯着，笑意依旧眼里尽是温柔。

果然梨离暗叹，昔年殷祭大人称：善、恶两位大人虽是双生子但善总是笑脸，恶确是哭脸嘴笑。

那时梨离尚幼央着梨笙带她去瞧个真假，当时梨笙是何模样，梨离努力回想。好像先是一脸震惊，随后阿兄拎着她赶回梨家下令面壁思过，那是阿兄第一次罚她却未说明缘由。

后来成为审判倾听生平也渐渐明白世间善与恶本就混淆，对与错本是不显，承担后果与责任吗？可逃避亦是永远的选项。

“审判大人过虑了，王朝更替并非人力所及，”善总管脸上笑意不变“依在下所见审判烦心事并非王朝更替。”

梨离目光越过善总管看向烛火：“他们三人所行事我明白，可造反为何要来寻我？”

善总管顺着梨离目光望去，入目是一支快燃尽的银烛“如今的开阳同银烛日暮西山，他们三人比我更清楚。如今拉拢梨府要我入局是为何意？”梨离眼中充满警惕。

“审判，人间有古话：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关键在一个赏字，手中无金银，又如何能做到呢？”善总管不堪在意的笑笑“审判世间万物各有其法，各界规矩自是不同，时间到了便懂了。”

“身在冥界的我们从不缺时间，”梨离缓缓吁出一口气“明日我便去敲登闻鼓，按人间说法：民告官敲响闻鼓，现下我便是民。”

善总管笑意敛去几分：“大人想好了，帝姬那里如何交代？”

梨离微微歪了下头：“无妨，他们强逼我入局，从律法上讲是被迫的，就算去帝姬面前自可喊冤一二。”

况且人家戏台子都搭好了，就待我去唱。我也想去看看究竟是什么牛鬼蛇神，敢动冥府的钱财。梨离心中腹诽。

“大人明白便好。”

花间阁门前，车水马龙、达官贵人、文人墨客络绎不绝，他们或是独自前来、或是结伴而行，脸上都带着期待和兴奋的神色，进入花间阁舞台上青楼女子们犹如燕子轻盈飞舞。

“好你个凌若尘趁本小姐不在这几日打主意到红绡身上了，”楚倾墨脸上不快温怒隐隐。

老鸨闻声赶来劝阻，莺莺快步上前打开房门：“楚小姐，凌二公子已睡了，请楚小姐看在红绡姐姐份上求您高抬贵手。”红绡踮着脚跑去求情。

“凌若尘福艳不浅，引得两位美人求情。”楚倾墨目光低垂，扫向一旁求情的红绡“今日看在美人求情的份上就不揭了他这层皮，红绡听说你排了一曲新舞。”

说完抬步离开，红绡快走几步紧跟身后，老鸨出言安慰几句便让莺莺回屋好生照顾凌若尘，而后快步行至大厅与客人说笑，无人在意的角落，几名小厮抬着几床染着鲜血的破席子往外走去。

莺莺快步走到凌若尘面前：“公子事已办妥。”

凌若尘颔首：“接下来你明白的。”

“公子放心，今晚公子宿在莺莺处不曾离去。”

闻言凌若尘点头推开窗扉朝暗室行去，暗室中扶苏整理手上证据，楚倾墨翻看手中证词。

“如何。”凌若尘坐定开口询问。

“打更人替太子做事良多，只可惜有些事时间过于久远找不到证据，眼下寻到的却只能证明刑部颜大人，与桥下女尸案有直接关系。”楚倾墨疲惫的捏了捏鼻梁。

扶苏接过证词分类整理，将一部分证词和收集到的证据放在凌若尘面前：“全都在这了，梨离那边有答案了吗？”

凌若尘顺手翻了一页证词：“她尚未给我答复，明日一早我去登闻鼓等候，桥下女尸案她出面敲击登闻鼓最为合适。”

楚倾墨沉沉呼出一口浊气：“毕竟是梨府的下人，哪有主家出不出面喊冤，由外人出面喊冤，怎么说都不合理。”

凌若尘无声点头：“对了，那名打更人如何处理？”

扶苏伸手撑了撑脑袋：“打更人直接处置了，他替太子做的那些肮脏事一五一十交代了，赶尸人先关着待查清了再做打算。”

“明日赌一把，赌她是否去豋闻击鼓，赌她是否会如你我三人所愿，赌她是否在意梨府上下数百人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