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夜猫误入尚书苑

人潮杂乱，像蠕动的蛆虫。

金云占据了大部分晚间的天空，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群雁掠过高空，他们是否会被晚间浓烈的火烧云所阻挡？当穿过层层彩云间，夜晚即将落下的甘露会沾染上他们浮满羽翼的双眸吗？答案，或许只有满间温风彩霞才能窥探吧。

晚间，正是宫内侍卫换班的时辰，这可是刺客们潜入其中的好机会，此时人流涌动，最是杂乱无章。多数的侍卫小厮都趁着监管松懈，紧赶慢赶着让自己好生歇歇脚，咽些吃食饱腹，尽量是松快松快。宫中红墙金檐，全美无痕，且也并无任何杂物，但仍阻不住有些狡诈奸滑之人用绳索勾住檐角，潜行其中。

毕竟有句话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万事万物，总是互相折磨，又互相制约，那一方都觉自己才是真正的赢家，弄世娱人。

一位身穿夜行衣的刺客顺着墙角的麻绳溜入宫中，落地时只顾着四处观察周围侍卫的情况，却没注意到自己脚下尚有一只碎掉的花盆，一不留神，下脚踩空，惊吓之余，赶忙迅速用指尖勾住花盆周遭边缘。

明是从卷轴上显示的方位进入到这宫中来的，却不料，那小小的径寸之卷就只能含个大概，按着卷上潜入的尚书苑，却是并未表明这诺大的尚书苑的内部该是如何去走。

真是令人无语啊。

却又是无可奈何，只得那人自己在其中慢慢摸索，直到在转角处遇到一太监，那小太监可算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见到他之后直接被吓到腿都软了，于是就一下瘫坐在石青道面上，嘴唇哆哆嗦嗦着想喊人来，却还是一个字还没哆嗦出来就先向后栽，瞬间晕了过去。

小太监这一晕，可是提醒了那人一事，就凭他这般穿着夜行衣晃晃悠悠明目张胆地走在这深宫红墙中，呵！迟早要让自己的脑袋和身子分家！要想让这两家人和和美美地住一起，他得在伪装自己上下点功夫。虽说这宫中侍卫就没一个不是饭桶的，但他自己也只是一个小小刺客而非什么神仙，以一敌千这事儿他可不干，再说，即使真的冲出重围，完成任务了，那客行衣的行踪也会因他一人彻底暴露，那可就不仅仅是脑子分家的事儿，凭门主的性子，会让他继续活下去，但会让他生不如死，狠狠地折磨他的身心。

这般一想，那人险些吓出一身冷汗。

还是小命要紧。

不过，伪装自己并非什么难事，那人将刚刚昏过去的小太监拖进一处杂草丛生的阴暗处，将他的身上的衣裳扒下来，装扮到自己身上，又将自己原先的那套衣服套在那小太监身上，走出草丛，用手拽了拽衣襟，得意般恣意笑道：“还是小爷我聪明，就凭这帮娘娘腔想抓到我？呵呵，痴人说梦。”

刚结束极度自恋的一番发言，就发现迎面走来一位老太监，那刺客顿时间就被吓得一个激灵。刚走上前去，那老太监抬手就是狠狠的一个耳光。

“你这小杂碎，自以为得了刘主管的宠幸就可以在这皇城中胡作非为了？！”

那刺客不得已装出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尽量捏尖了嗓子求饶到：

“是，奴才知错了。请您原谅小人的一时糊涂。”

因为那刺客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具体做错了什么，因此只能说是一时糊涂惹了麻烦。至于卑躬屈膝，也不过是因为担心那老太监看到自己的样貌，身份穿帮，故而低下头，弯着腰，装出一副谦卑的样子来。

那老太监见他竟然这么快就低头认错了，身边又跟着不少的小太监，他也不好当面刁难那人，于是便拂了袖子，扔下一句：

“快点跟上，杂家可担待不起您这副娇贵身子。”

“嗻”

那老太监后的一名小太监，将手中沉重的书卷分与他一半，便叫他跟在队伍的最后头。

那小刺客接过文书，本想趁那老太监不注意，悄悄从队伍中溜走，却在无意间瞥见了那一大叠折子上的封条，方正框中醒目的朱红色隶书体“尚书苑”让小刺客不禁感叹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样以来，刚才替别人挨的那狠狠的一个耳光也不全算委屈。

队伍前头的两人提着明晃晃的流苏红穗宫灯寂静地行进，唯有脚步声在这深邃的宫墙中悄然回荡。

真是无聊极了。

长长的宫路，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一声温柔缱绻的猫叫声，将小刺客的目光引了过去，只见一只黑白纹狸猫正慵懒地趴在金色屋檐上惬意地伸着懒腰。这么高的宫墙它究竟是怎么爬上去的？无从得知。大概也是似那些客行衣中的人，练过一些类似于轻功水上飘的什么功夫吧。

无暇顾及，小刺客跟着队伍继续在夜色中缓缓行进。

推开深红丁卯珠刻的侧房院门，跨过不算高的门槛，便到了西房的内院，苑内榆树枝叶轻咬引出影舞风急，明了夜，清了心。

一到地方不用老太监吩咐，诸位小太监们就立即四散开来，穿墙过院，有条不紊地做起事来。小刺客跟着其中的一队人，趁其他人不注意，在转角处迅速钻入到一处院墙与小楼的间隙处，直到脚步声渐远，才拿出袖中的那张袖珍宫图，对着灰暗的月光仔细比对起来。

顺着图上的红线，竟是寻到一处杂草丛生的小院。

正想把宫图撕烂骂娘，突然间又发现小院角落处一束枯败的蔷薇，从后似有又无的有一处墙洞，而且这么窄的洞，也不像是人过的呀。周边全是碎石，像是刚被人打碎或移开的。这反而像是一处狗洞，小刺客实在是无语，师父怎么给自己布置了这么个任务？捏着鼻子，小刺客艰难地克服心理障碍，从狗洞钻了过去。

钻过狗洞后，本以为另一旁会是别有洞天，却不料只是又到了一处更加破败的院落。其中的树木被层层杂草缠绕，一旁的枯叶已经干枯残缺到认不出是什么植株的地步。正在小刺客疑惑自己是否选错了道路时，一阵风吹来，似有银铃相撞之声传到小刺客的耳朵里，转头看向身后，发现一处幽深老旧的小厢房，上面空挂着一把锁，却是打开的，看起来像刚被人动过的样子。带着警戒心，小刺客抽出护腕中的匕首，反手握在手中，脚步声轻缓地向房内走去，刚推开门，刺耳的摩擦声使人不适，看来这里真的是被废弃了，丝毫修缮的痕迹都没有。

环视四周，他发现这是一间昏暗的书房，其中陈列着一排排的书折竹简，上面的每折都有着几根串珠或落灰暗红色的布条，小刺客拿起最近的一折扯直上面的布条，发现上面写的竟是：“壬戌年秋日奏，李将军三品官上书。”要知道，这壬戌年可是三十多年前先祖皇留下的遗号。小刺客的心中立即有了个可怖的猜想。

三十多年前，李将军因隐瞒军情，谋权叛乱的罪名，被处以车裂之刑，全国上下为之唏嘘，在此之前，李将军为皇室创下丰功伟绩，平定西域叛乱，助先祖皇打下大千江山，统一天下，被誉为“护国将军”的称号，谁也不相信这样一位忠心耿耿的功臣竟会做出此等卑劣之事。因此，坊间传出各种版本的故事，有人说是李将军身侧的云氏妖言祸夫，还有人说是李将军掌管南方军队后内心膨胀，利欲熏心，还有人说李将军爱上宫中一位歌妓，要为他夺下江山，还有，还有…反正这些奇特的，坊间传闻因其情节新颖曲折，引人入胜而被编成皮影戏，篡写成话本故事，在民间激烈畅销。其在群众中的可信度非比寻常。

如今，小刺客算是真遇到这事儿了。真相，即将揭晓，小刺客打开那书折，一看果真是当年李将军上书的军情。结合刚才外面院落的枯败，小刺客可算是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由此可见，这一屋里面满满当当摆的几千幅书折，全都是皇室贪污腐败，污蔑朝臣的证据。怪不得无人进入，像这样的秘密，皇室的人恨不得把它嚼碎了，吞到肚子里，哪还会允许别人随便进出呢？

根据刚才的布条，小刺客又推断出这些书折，也许就是按照年份来排的，这样一来，找到当年五品官汉尚书的旱灾报告也比较容易了。

正准备翻找，突然发现身前的柜子突然震动了一下，落下几叠书折，小刺客条件反射似的立马反手立起手中的匕首。

“完了完了，这该不会是被别人发现了吧？老子本来不想杀人的，今儿个就算你倒霉。”小刺客在心中暗暗可惜道：“那今儿估计又要见血了，这可是我新买的夜行衣呀。”

这只小刺客还没动，那人主动过来了。小刺客还在怀疑这小太监是不是脑子傻了？下一秒，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背部有一阵深深的疼痛感袭来。那最让她震惊的不是一个小太监会玩刀，而是凭借他的经验，他发现伤口竟然是由右方从左方插入的。

“反手拿刀？！”小刺客惊异地想到“这他妈的竟然是自己内部组织的人。”组织上下人尽周知，尽管是之前有过一定拿刀的功底的，都会被入门后的师傅硬生生掰成反手拿刀的技巧，其实是因为干刺客这活儿经常要以少敌多，为了防御身后或周围的敌人，反手拿刀会增加生还率。但是反手拿刀有一个坏处，就是会经常使不上劲儿，所以不管是不是青鹏的人，都得学几个致命的穴位，但即使刺入的深度不深，也可一招致命。可是这人不仅刺中的穴位极准，而且刀法刺的也是极深。

“虽然老子知道最近客行里头又出了点乱子，好像是有一群人在谋乱之类的，但也不至于乱到这种程度，组织内都开始互相残杀了。”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