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我只能恨你

“你看看隔壁家的谢岚，多听话啊。成熟稳重，像个小大人。长得好看，成绩又好，又懂礼貌。你要是他……就好了。”

夏晓蕙注视着假寐的林熙，自言自语地说着。她轻柔地摸了摸林熙的头，继续说道：“我到底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生下的孩子怎么是斩灵师呢？若是谢岚那样的普通孩子该多好啊。”

林熙并没有睡着，他窝在被子里，不知不觉，枕头已经湿了。

他一直知道父母不喜欢他，夜晚总能听见他们为他吵架的声音。

他缩在小小的被子里，听着锅碗瓢盆的碰撞声。那时他无不羡慕父母口中的谢岚。

“我们俩换吧。你做我妈妈的孩子。”

谢岚踩着篮球，嘴里叼着棒棒糖，听到这句话，莫名其妙地抬眼看了鼓起勇气对他说出这句话的林熙，平静地问：“为什么？”

林熙天真地笑着，阳光洒在他柔和的面容上，谢岚凝望着，抿了抿嘴。

“因为我妈妈说你很好，如果你是他们的孩子，他们应该会很幸福吧。”林熙歪了歪头，笑得无邪。

从那以后，听话懂事的谢岚不见了，换来的是天天惹是生非的不良少年。

“你怎么又和别人打架了？”

“还是隔壁家老林的孩子好，笑得甜，又乖巧，怎么看怎么讨喜。也不知道他们怎么生出这么可爱的孩子的？”

谢岚的母亲谢清韵一边挑选书架上的书一边抱怨道。

谢岚的父亲付自华扶了扶单边眼镜，一丝不苟地看着医学书，清冷开口：“孩子有血性是好事。只要他保护好自己，保护自己正当利益就行。太听话的孩子不是孩子。”

谢清韵好奇地转过身，调侃他：“付大教授又有什么高见？”

付自华冷声道：“是奴隶，是提线木偶。”

谢清韵没有说话，撇了撇嘴，说：“可是街坊邻居都在夸林熙那孩子呢。岚岚的老师提起他也是称赞有加。岚岚，你——”

谢岚皱眉，说：“别叫这个名字。”

谢清韵逗他说：“就这么叫！岚岚啊，你以前虽说是有点反骨，可没现在这么叛逆啊。叛逆期这么快就到了吗？”

谢岚没有接话，嘴角却暗暗扬起。

只要所有人都喜欢他，他的父母也不会讨厌他了。

那他就能开心了。

“谢岚啊，你这个字怎么越来越丑了？老师记得你以前字挺好看的。是没认真写吗？你看林熙……”

“谢岚，你英语考这么点分是认真的吗？你这些天有认真在学吗？”

“谢岚！你怎么又迟到？你这些天怎么老是违反校规呢？”

“看！那不是谢岚吗？他以前不一直是年级第一吗？怎么现在成第二了？”

“还不是被林熙超了呗。像他那种不认真学习天天拽个臭脸的人，成绩下降是老天有眼。”

“还是林熙好，又温柔又有耐心……”

谢岚不去理会那些流言蜚语，他不在乎。

林熙就应该被他们赞扬，就应该被人珍视。

“送给我的吗？”林熙坐在石头上，微风轻轻吹过，他手中的项链熠熠生辉。

谢岚别过头，耳尖微红。他不自在的揉了揉耳垂，说：“你生日不是快到了吗？随便挑的。”

下一刻他被人拥入怀中。

林熙紧紧地抱住他，那时他们俩的身高差不多。拥抱时，可以蹭着彼此的颈侧，嘴唇还可以擦着彼此的耳垂。

“谢谢你。”林熙眼中闪着泪光。

谢岚心跳得厉害。应该是夏天太热的缘故吧，他想着，不然脸怎么烫？

“我们认识有多久了？”两人坐在小溪边的石头上，看着蓝天映在水中，身旁野草丛生。

“五年零五天。”谢岚毫不犹豫回答。

林熙“哇”了一声，说：“记得这么详细？既然如此，我也要送你个礼物。”

“这有什么好送的？”谢岚移开视线，却还是情不自禁地去瞥了林熙一眼。

“也没什么，是个手链罢了。”林熙腼腆笑道。

“我很喜欢。”谢岚看着林熙，直言不讳。

“那我帮你戴上了，戴左手？”

“嗯。”

林熙低下头，为他戴上红手链，神情认真又虔诚。

谢岚垂眸看着他。风吹过来，时间仿佛定格在这一刻。

“你最近风评不是太好，发生了什么事？能和我说说吗？”

看着林熙真挚的眼神，谢岚选择了隐瞒。

“没什么。我本不完美，更不符合他们对我的幻想和期待。但凡我打破了他们的刻板印象，他们就会指责我。无所谓，他们算什么？”谢岚不屑一顾冷笑着。

林熙握住他的手，认真且真诚，“你很好。不要在意他们说什么。你在我眼里是最好的。”

谢岚听见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他脸倏地红了，却还不自知。

“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我为了保护你而假装讨厌你，从而让别人讨厌我。你会生气吗？”谢岚紧张地问，他默默观察林熙的表情，生怕他生气。

林熙却明白了他这些天的反常。他笑着流下泪，摸了摸谢岚的头发，哽咽道：“你怎么这么傻？”

为什么要为我做到这个份上？

“我也好傻。”

我竟然因为我只要更努力一点，更听话一点，就会让他们喜欢我。

“有些时候，不是因为别人太好，那个人才被讨厌的。也不是因为那个人做错了什么。”

“只是因为，不爱他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爱他。”

谢岚看着眼前彼此依偎在一起的两个少年，却无法把其中一个人和自己联系在一起。

“我怎么可能……忘记你呢？”

谢岚尝试去触摸幻境里的林熙，依旧力不从心。

“你这么好，我怎么可能忘记你？”

谢岚伸手，妄图触碰不可能触碰的人，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风起云涌，周围一切如同一场破碎的幻梦，随风散去。

没有阳光，没有门窗，只有一望无际的黑暗，这便是林夕深处的内心世界。

他跪坐在九盏长明灯面前，长发如同青黑的树根蔓延四周，也束缚他的内心。

谢岚想起了一切，他恨自己没有早点意识到林熙的困境。

嗜睡，短暂性失忆，毫无征兆突如其来的崩溃大哭，喜怒无常的性情，经常性的晕倒……

回忆里的每一个瞬间，都是林熙在无声地向他求救。

可他无论是从前还是失忆后的现在，他都像视而不见。

画面突转，眼前的林夕烟消云散，转而眼前是古色古香的小院。

“育德书院”四个人映入眼帘，谢岚脸上血色全无。

他的指尖微微发颤，他看着夏晓蕙攥着林熙的手，生拉硬拽，威逼利诱地逼着他进去。

“小熙乖，进去了就没事了。他们会治好你的。”

林熙用力挣脱，书院门的缓缓打开。两个高大的男人走了出来。

谢岚疯狂地跑过去，妄想抱着林熙，护着他，他吼道：“不要带走他！他没病！”

他没病！

生病的是你们！

一个人用毛巾捂着林熙的嘴巴，不一会他停止了挣扎，像一具尸体被他们拖进了书院，拖进了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