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命悬一线
徐风过做了四菜一汤,两人边吃饭边唠嗑。为此还特意买了下酒菜,配上冰镇白酒,纵享人间平安喜乐。
“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徐风过一喝酒就上脸,脸红成了苹果。且酒量不行,两杯就倒。
宁锦程不一样,他酒量虽然也差,但是他不上脸。他也不发酒疯,基本上醉了倒头就睡,不吵不闹。
听他吟诗,宁锦程也恍恍惚惚念道:“岑夫子,丹丘生——”
“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两人逐渐异口同声吟唱,相视一笑。
徐风过猛地起身,说道:“我为你弹一首——”话没说完,他自己打了个嗝,眼神迷离,摇摇晃晃走向钢琴。
宁锦程还算理智清醒,连忙拉住他,劝道:“大晚上的弹琴扰民啊!以后有时间在——”
宁锦程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看见徐风过坐在钢琴前,眼中满是迷惘,如同初生的婴儿,对这个世界充满着疑惑。
“我……我好想有人听我弹琴啊……”徐风过喃喃,晶莹的眼泪划过脸颊,他的声音平淡无波。
宁锦程愣在原地,胸口突然传来一阵锥心之痛,他脸色渐渐发白,眼前突然漆黑一片。
他失去力气,跌倒在沙发旁,胸口的刺痛依然没有消失。他不在意,只感觉醉意涌上心头。
“我也想……有人听我……”宁锦程话未说完,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听我”什么?他想要什么?他到底想要什么?
是家财万贯?是阖家欢乐?是扬名立万?还是与人高歌?
“我想……吃泡面……我想吃……我想喝……我想……”宁锦程倏忽失声痛哭,他想撕心裂肺地哭一场,想把自己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哭出来,但是他早已习惯了压抑和忍耐。
突然一声沉重音调的巨响,宁锦程心脏猛跳,他转头寻找声音来源,却无奈地发现徐风过醉得一头砸在了钢琴上。
宁锦程连忙站起来去扶徐风过进房间。安置好徐风过后,他自己却感到一阵眩晕,顺势倒在沙发上。
啤酒瓶歪歪斜斜地躺在地上,桌子上的剩饭剩菜也没有力气去收拾。
老了……酒量也变差了……
可他忘了,他才二十九岁,正是大好年华。
夜渐深,他最后沉沉地睡去,梦见了许多……
翌日早晨八点,宁锦程头痛欲裂地醒来,要不是生物钟,他可能要睡到中午了。
奇怪,昨晚明明喝的酒也不多,怎么今天这么难受?宁锦程迷迷糊糊地想着,猛地站起身,眼前天旋地转。
宁锦程适应了好久,才从这种恶心的晕眩中缓过神。
“原来我这一生不羁……”听到电话铃声响起,宁锦程急急忙忙去找手机。
现在是夏天,天亮的早。看外面天色,时间应该不早了。宁锦程有点心慌,他疑心是老板打来的电话。
完了……这个时候还没去上班,要扣钱了!宁锦程越想越急,眼瞥见钢琴顶上正在急切呼唤的手机,手忙脚乱地走过去。
果然是老板的电话。刚接通电话,老板不耐烦的大嗓门就让他心中一惊。
“宁锦程?!都这个时候了你人在哪呢?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今天可能会很忙缺人手?你人呢!你——”
宁锦程生怕老板过于愤怒扣自己工资,急忙开口解释。但他还来不及说半个字,就被脚底下的酒瓶子绊倒了。
眼前就是一张木桌,要是一头嗑在桌角——宁锦程一个侧身想顺势倒在沙发上,突然他脑袋开始剧烈地抽痛。
疼痛就像从地下猛然挣出的无数铁链将他用力地拽往地面。一声巨响,宁锦程倒在地上,头也直接撞在了酒瓶子上。
“宁锦程?!你人呢?接电话没声?”老板一连串的逼问如同炸雷在耳边作响。
宁锦程头痛欲裂,左侧着地的半边身子都麻木了,他的整张脸开始不由自主地抽搐,嘴唇也麻得毫无知觉地歪斜着。
求生欲逼着他开口呼救,不光是舌头,整具身体就像被剥离了灵魂不听任何使唤。
他挣扎着,脸色全白了,额头青筋暴起,全身直冒汗,越是张嘴越是发不出声音。
脑袋里仿佛有一群老鼠啃食自己的血肉,眼泪肆意流淌在脸上,口水因为闭不上的嘴也流了一地。
他全身抽搐着,却依然拼命地想去拿手机,痉挛的双腿带动周边的酒瓶子也跟着发颤。
徐风过一觉醒来走到客厅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刹那间他睡意全无,急忙打了急救电话。
医院里,病人躺在走廊的病床上呻吟。徐风过把宁锦程送到医院后,就和主管请了假。
他筋疲力尽地坐在走廊的座椅上,埋着头,发泄般地猛搓自己的头发。
“患者是突发性脑梗,需要进行静脉溶栓手术。您是他的家属吗?”
徐风过愣住了,他知道做手术是要家属签字的。可是……
“我是他的——朋友。他的父母都不在身边,这——”
主治医师打断他:“做重大手术必须家属签字。除非你能担保出了一切事故由你负责。患者情况危急,随时随地都有生命危险。”
徐风过紧张地深吸一口气。说实话,他和宁锦程就只有几面之缘,连朋友都算不上。不过是邻居而已,何必帮到这个份上?他根本担不起责任,也付不起手术费。
对啊,接近三万的手术费和后续的治疗费,谁知道宁锦程会不会还?
可是……那可是一条人命……徐风过咬着牙,拿起笔边写边说道:“我能担保。”
话音刚落,耳边那种秒针缓缓转动的幻觉一下子消失了。下定决心后,徐风过依然放不下心。
他已经仁至义尽了,剩下的就要看天意了。只是……只能先刷信用卡了……
一个半小时过去了,徐风过如坐针毡地等了一个半小时,终于见到有人从手术室里出来了。
“医生怎么样?”徐风过连忙小跑上前询问。
医生解下口罩,平淡地活着:“还好,手术成功了。患者送院及时,没有过敏症状也没有凝血障碍。一切顺利。不过手术成功只是降低了复发的风险,具体康复状况还要看后期治疗。”
徐风过眼巴巴地望着宁锦程被护士推出门,急忙上前帮忙。
黄昏时,宁锦程终于苏醒了。徐风过听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
“打电话……”一句话还没说完,他沙哑的声音和难抑制的痛苦的呻吟就让他泪流满面。
麻醉药效过后就是肝肠寸断的剧痛,不一会儿,身下的护理垫就汗湿了一大片。炎炎夏日,即使开着冷气,宁锦程也疼的满身冒汗。
他很困,感觉这一辈子的力气都用完了,都用在了与死神殊死搏斗上。他赢了,可是他不知道还能赢几回。
他好累,好想睡。可是疼啊,尤其是大脑,疼到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一了百了。
徐风过实在看不下去了,赶紧安抚他:“你先别急,有什么事之后再说。医生说了你要好好休息。”
“什么……”宁锦程想问是什么病,可是他连呼吸时都疼得牙关打颤,一开口就控制不住地痛呼。
好在徐风过猜到他要问什么了,回答道:“医生说是突发脑梗。好在手术成功了,需要留院观察。”
他一边说着,一边握紧宁锦程疼到无法控制而抖动的手,宁锦程下意识反握住他的手,却又不敢用力。
“你痛你就掐我。你掐我不要紧的。手术费我替你交了。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出了这么大的事,要不要和你父母——”
宁锦程已经疼得睡意全无了,他不敢摇头,只是声嘶力竭地开口:“不用……”
他恨不得自己悄无声息地死了,但又担心父母知道后会难过。
可是活着,比死难太多了。他早猜到他也也会患脑梗,可没想到这么快。他还没有给父母养老送终,他还没有把债还完……
活着,无论如何都要活着。拼命地活着。
可是如果连活着都要拼命,怎么算活着?
宁锦程住了两个星期院,一分钱都赚不了。所有的开销都是徐风过承担,护工费,医药费全部都是徐风过交付的。
“等你好了,我弹琴给你听。”徐风过笑吟吟的,美好的不似真实。
宁锦程这才明白,有些人自始至终,对别人好,只不过是想有人能听自己弹一首。
无论那个人说弹的好或是不好。只要是真心的。
可就连这样的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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