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鲸鲨沉船

上个世纪。1942年9月，一名叫做马克斯-罗森贝格的犹太青年历经千辛万苦，从德国逃到瑞士边境，瑞士签证官却拒绝让他入境。罗森贝格为了活命，决定偷渡，依靠翻越边境地区的雪山，终于获得重生。

像罗森贝格这样的人有千千万万，能逃出生天的又有多少？

1941年秋，就有一群犹太人开始了他们的逃亡之路。第一站是毗邻意大利和瑞士的法国东南部地区。逃亡者必须假扮成法国人，每个人熟记自己的假名字假身份，说错就有可能命丧黄泉。当他们历经磨难逃到瑞士边界，已入隆冬。这里距离瑞士还有5公里，留给他们的却是绵延无边的雪山和残酷的暴风雪。

他们再也没有走出这座雪山。

直到八十多年后，这群幽魂像是终于看清了云山雾绕的山区，向着一个方向前行——鹿角酒店。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他们似乎受到了某种指引，像看见光的飞蛾一般，前赴后继向鹿角酒店蜂拥而至。

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几十年。

只是觉得鹿角酒店是他们的希望。“他们现在被困在门格海绵里。”秋浚宸修长的手指划过机器的碳纤维外壳，“所以就让他们这么灰飞烟灭吗？”

韩冠泽搓了搓脸，从椅子上站起来说：

“超度吗？这里不知道困了多少这样的幽灵。这个地方，这建筑，外面的花园，整块土地就像个巨大的吸蚊灯。让方圆百里的蚊子拼命往里钻。韩清浅和陈彬涘又失踪了……”

落地钟敲出凌晨2点的响声。今晚值夜的韩冠泽和秋浚宸丝毫没有睡意。实际上直到2个小时之前，酒店还是热闹得不行。因为韩清浅和陈彬涘的失踪，酒店方不得不报警。

监控显示两个女孩子进门后就没出门。窗户是从里面锁死的，更没有从外面强行进入的痕迹。说是绑架显然证据不足，说是离家出走又显得不符合逻辑。其中一个女孩子滑雪时脚扭伤正在休养。

当地警方只能先发出了协查通告，将两个小姑娘的照片分发到所有的酒店、超市、饭店、车站等公共场所。现在大雪封山，铁路停运，谁都说不清楚两个小姑娘外衣没穿，手机没拿，能跑去哪里。

姐姐陈彬湄整个呈疯狂状态。她们姐妹感情很深，姐姐甚至开始诅咒自己不该带妹妹出来探险，好好呆在国内过年不好吗？就算过年被亲戚朋友问问成绩问问男友，也比人失踪好吧？她不敢打电话回家告诉父母把妹妹弄丢了，于是只能坐在大堂沙发上崩溃大哭。

罗淙明头疼地发现这回女朋友根本哄不好。最后是韩冠泽跟她谈了半小时，秋浚宸又加入谈话说了十来分钟，陈彬湄才从崩溃的情绪中稳定下来。后来罗莎又来温声劝了很久，又让她喝了助眠的茶，最后被罗淙明带回房间休息。

“韩冠泽，你是第几次接触这种东西？”

“我以前帮我哥打下手的遇到过。那个家伙很凶狠，没想到他会打小姑娘的主意。我二哥知道韩清浅出事，怕是要打死我。”

“她们暂时还是安全的，他想要的还没到手呢。”秋浚宸微微眯起眼睛，一丝明亮的眸光一闪而过。

“你说钓鱼执法会不会有点儿过了？”

“你要是继续吊儿郎当不努力干的话是过了。”

韩冠泽觉得浚宸越来越嫌弃他。

秋浚宸拍拍他的肩，目光流转，又让韩冠泽心猿意马起来。秋浚宸起身。

韩冠泽立刻问：

“你去哪里？你也丢了我可怎么办？”

秋浚宸晃晃手里的杯子说：

“去吧台调一杯威士忌。你要吗？”

韩冠泽赶紧贴上去。开玩笑，他现在要24小时守着这个大宝贝，万一大宝贝也被抓走了，疯的就是他。

秋浚宸拿着酒杯坐回座位上问韩冠泽：

“先说说你的计划。”

韩冠泽在平板上点出森莲设计图：

“这是森莲的设计，怎么说呢，你看觉得像什么？”

秋浚宸看了一会儿说：

“总平面图看起来像鲸鲨？”

“对。像鲸鲨。这里的风水问题非常严重。平面的布局其实是隐蔽的。要和前院造型墙与冬天升起玻璃顶后的无边游泳池的形态结合起来看，整个平面是一条完整的鲸鲨。由于主建筑是由民宅改建的，所以从侧面看是船的造型。当时设计师的说法是寓意船航行于图恩湖和布里恩茨湖之上。罗莎和悠都认可了这个说法。”

“森莲负责的是建筑设计，室内是罗莎和森莲共同完成的。”秋浚宸说道。

“但是大门开设的方位、大堂原有的布局、灯光设计等等，都有非常严重的煞气。”韩冠泽指了几个问题严重的地方说：“象征整个船头的酒店入口灰空间（黑川纪章提出的，不完全封闭的室内外之间的过渡空间）设计得过于凸出和锐利，富有掠夺性，作为一家酒店入口，攻击性太强。下沉式广场主入口设在船头位置——水进船沉，其实是不能远航的大凶之相。主入口朝向东北，是鬼门。”

沉船+鬼门=鬼门关。

秋浚宸觉得有点头疼，他按着太阳穴说：

“鬼门的方向是东北角的艮位。在阴阳道中，这个位置象征不吉故而诸事避行。比如，安倍晴明作为阴阳师，将自己的宅邸搬于此处，目的是呼应位于整个平安京东北方“艮”位的比睿山延历寺，形成防止妖魔入侵的双重震慑。不然谁没事往‘方违え’（为避免发生凶事而绝对禁止前往的方向）的地方搬家。”

“建筑师给出的解释是这个方位景色一流，入口顺应从火车站而来的客流方向，对酒店形象极有好处。”

“可是实际上，鹿角酒店几乎都是预约制的，根本没有空房。客流量并没什么用。”

“生意的确火爆，最火爆的时候必须提前半年预订。”

“鱼形平面风水布局，意喻酒店在两湖之上如鱼得水。头位于东北，内部的口腔消化道、血管、与肠胃与酒店的入口、大堂、沙龙、中庭等一一对应。从进入凶险的入口开始，就是一场对住客与幽灵的猎捕。”

“整个沉船就是一个大容器，进嘴之后就被困于沉船之中，别想再逃。”秋浚宸白皙的指尖敲打着平板。

“森莲是我的小姓，他从小就跟着我学习，应该懂这些……”

本想说什么的韩冠泽怕再被浚宸误会，及时收声，喝了一口威士忌皱起眉：

“这不是……”

“不是单一麦芽麦卡伦，别想了，半夜里就找到这个。凑合喝吧！”

韩冠泽撇撇嘴继续说：

“前面说了内部布局犹如消化系统，是凶险的脏腑风水局。还有流动的灯带照亮的天顶画，炫目的水晶灯和光亮的大理石，形成了光煞。过道，楼梯和电梯是肠，沙龙和休憩区是胃。”

秋浚宸蹙着眉接口道：

“将猎物吃进来后，就开始让猎物在内部空间中迷失自我。对客人的目的就是搜刮钱财让酒店主人满意；对幽灵就是把能量吞吃干净。”

他说完后看向横贯在沙龙与壁炉休憩空间之间的《山岚》屏风。金地云雾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上面的银龙栩栩如生。

韩冠泽：

“设计很聪明，一家赚钱的酒店，总是不舍得轻易关门大吉的，而只要不关门，那么就可以持续找来他们想要吞噬的灵体。”

秋浚宸仰头喝完杯子里的酒，露出欣长美好的颈项，有种脆弱的美感。他咽下苦涩的酒体，问：

“这艘鲸鲨沉船最终是要载着这些幽灵去哪里？”

“总觉得那个地方和清浅现在所在的地方有关系。”韩冠泽倒在转椅靠背上，叹了口气。他被赶出家门后，只有二哥一如既往继续收留他。现在连二哥的关爱也要失去了吗？

秋浚宸一只手放在韩冠泽的肩上说：

“别担心，韩清浅不是他们的目标。这东西现在还吞噬不了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