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南洲
两千年前,荒泽时期,仙魔妖鬼混战不定。仙派宗门萧条,魔界血腥不断。在此一千年后,魔族众部在寒朔山大败三大宗门,仙门危亡。
相传,南洲有灵木,清修得道。寒朔之战后,斩魔劈邪,力挽狂澜,修灵契,福泽四方,息于南洲。各仙宗重振旗鼓,宗主更迭。
层层叠叠的书架不断朝里,灰尘也逐渐多起来,在清晨的阳光下睡得幽寂。
角落里传来竹简轻轻卷折的声音。
书架旁站着一白衣素束的女子,晨曦洒书,手边的灯忽地灭了,那人有些错愕,看向窗外,才发现已经天亮了。
只能看到这了。
写着“寒朔之战”的那卷竹简被放回书架。
一双柳叶眼,最后扫了一下书架,匆匆离开了。
她是昨天刚刚进入外门的杂役弟子,江倾晩,单字一荼。根据清卉宗的规定,外门内门弟子都要参与晨会。
江倾晩来得不早不晚,刚好听到了南洲岛开放的消息,有些惊诧。但对于自己在南洲之行的名单上的事没有太意外。她昨天才赢下外门的比试,从杂役弟子行列进入外门弟子,连道袍都是新发的。
第一节大课,江倾晩心事重重,不是因为上课,而是因为南洲之行。
世人皆知,南洲神木,九纪一复苏,而今不过半载。而且商讨南洲之行的大会,作为南洲岛门户的天地门,居然罕见的没有参加。许是与战兽宗有关。
自晨会三日后。
虽然天地门没有参与会议,给司灵山的压力颇大,但天地门依旧接待了来自各方势力的人,只是战兽宗的人不得入界。
天地门地处海陆交界处,且呈狭长状盘踞在沿海地带。想要通往南洲岛,自是从天地门处登陆方便。
南洲结界已开,由于司灵山本就是因灵木而生,南洲岛的开阵也由其完成。
尽管是自家人,也需一天一夜,司灵山一众才到达灵木前。
在它的遮蔽下,方圆三里只生低矮灌木,不生杂树。路上见到的一些百年千年老树,在它面前都显得细小。阵阵清风拂过其树梢,肉眼可见的五彩灵气翻腾。
同五十年前一样,“老祖”还是如此英姿勃发。“老祖”的树干粗壮,却不笔直。最浓密的树冠朝北,呈半卧状,颇有慵懒的感觉。
也不知道司灵山山主对自家祖宗打了几层滤镜。感叹完,他带着一众虔诚跪倒在一幢似庙宇般大的树前,在它铺天遮日的荫蔽下同凡人一般祈祷。
之后便是正式开阵。
以木入阵,四方东西南北依次为冬绿,绛紫,木槿,槐黄四块木剑为阵眼,玉白木剑为阵心,注入灵力破界。
冯遇御剑至树顶中心,手持玉白木剑,默念唤灵咒。周遭渐渐翻涌起看不见却感受得到的巨浪,仿佛将他吸入白金色的漩涡。
骤然,一道如电的白光直冲云霄。只是一瞬,南洲岛中的灵气不再受到约束,如同一个巨大的水球被扎破,灵气洪水般向四面八方涌去。连在天地门的众人也感受到一阵不同寻常的狂风,拍在身上却是从未有过的舒适活络。修为较低的弟子甚至直接破了境。
大家都知道,上岛的时机到了。
清卉宗大弟子洛余言是周麓的亲传弟子,算是内门弟子的翘楚,也是带江倾晩熟悉外门弟子生活的师兄。他已参加过上一次南洲之行,自有经验,早早让师弟师妹服用定身丸,以免像他之前那样被吹飞。可还是有些修为较低的弟子被刮得站不住脚跟。洛余言一把抓住好几只衣袖,拉住江倾晩时,手指紧了些。
江倾晩迎着风纹丝未动,额前黛黑青丝被风卷起几丝,轻覆上深涧流水般清寒的柳叶眼。明明是白衣翻飞,应是个仙风道骨的模样,却徒增几分妩媚。她眉头微沉,轻轻拉回袖子,眼中并无太多情绪,暗自拂了拂袖口,便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岛屿。
风过,几位弟子还在被吹得七荤八素中未醒,坐在摆满蓬草团的垫子上,散乱地各自开口:“有劳洛师兄。”
江倾晩仍旧站着,亦附和。
洛余言撮了撮手指,轻叹一声,回头又是那位温和可亲的师兄。他唤来佩剑朗声道:“清卉宗弟子,岛中阵法繁杂,莫要走失,紧跟我上岛。入岛后可自行探索,如遇危险,可捏碎随身令牌,阵法自会排外,将你弹出岛外。
各仙宗自奉宝器,可破入岛阵法,而入岛后,只能以“人妖各有命”总结。清卉宗的宝器是洗心镜。
靠近岛屿的沿岸,还在御剑的江倾晩就感到四周渐渐晦暗扭曲,云层破碎得有些不符合常理。不过一眨眼,本来队列整齐的同门好似蒸发般纷纷没了踪影。
入阵了?
江倾晩不敢大意,小心翼翼御剑而下。脚下是一片砾滩。往前走是暗黄的沙滩,远处树木由稀松便茂密,由绿油油变得暗森森,越深显得越神秘,有着一股吸引人进入的魔力。
收了剑,江倾晩观察了一下,四周连半只鸟兽也无。
想必岛外围也不会有什么古兽异兽。
江倾晩走着,慢慢拨开几层棕榈叶,眼前竟出现了一座黑漆漆的狱牢。它孤零零地躺在树丛中,却仿佛压在她心上,江倾晩的呼吸放慢了几个节拍。愈是靠近,那股逼人的死气就愈是强烈。
不可能……南洲灵气如此浓郁,怎会有魔?
江倾晩强撑着,脚步虚浮,衣角蒙上一层薄黑,捏着储物袋的指尖泛白。她死死盯着悬在铁门上的血红梼杌,像是一只误入泥潭的小兽,越是挣扎,沉得越快。
她并没有推门,门却自行打开,发出刺耳的声调。
深红色的木桩,锈迹斑斑的铁链,布满抓痕的石板,炸开毛的鞭,发绿的被褥,磨损严重的十字架……种种画面纷然破碎成无数玻璃碎片,铺天盖地朝江倾晩的神识压来,神识仿佛碎玻璃堆下的珍珠,即使不碎,也被划得狰狞。耳边回响着阵阵撕心裂肺的尖叫,像是一口咽下藤椒后在喉咙里炸开,炸得血雾四射……
这样的痛苦让她早已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幻境。江倾晩唯一的念想是打开腰间的储物袋,但全身每一处都像是被黑色的锁链束缚,无法挣脱。明明早已看不见任何事物,可眼睛又像是被炙烤,好像很快就要被烧成赤红色。
杀。这个词在江倾晩脑海中一闪而过,就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只剩下她徒劳无功的挣扎。直到一道白光在眼前撕开一条缝。那令人无所适从的黑暗如烤裂的瓦片一样粉碎成灰。一面泛着白光的银镜出现在眼前,束缚也渐渐放松,慢慢将江倾晩扔下。抬眼望去,天地间似乎都只剩下银色。
“师妹……师妹……呼……可算醒了。”洛余言不留痕迹地把手从江倾晩的腰间抽出,随后将她倚在一棵树下。
江倾晩眼前的银色开始融化,绿油油的葱茏树木依旧遮蔽着半边天空。没有魔族,没有牢狱,没有尖叫,仿佛什么都没有了。
除了紧贴着后背的衣物。
洛余言也头一次在他清冷的师妹眼中看到迷茫。
“师妹得醒,时辰算是短的,你看看他们……没法子叫醒。”洛余言怕她觉得尴尬,也许也是自己尴尬。
江倾晩扭头看了看身旁,一个师弟正把自己埋在土里,应该是躲避着什么。其余的有的插进树洞里,有的攀着树干死活不撒手,有的甚至抱在一起扭打。
洛余言解释道:“在入岛之阵中,入
岛者所见皆是内心最恐惧之事,洗心镜之功效为遏制其走火入魔,余下仅见个人造化了。莫约需待至日暮,师妹自行打坐恢复即可。”
江倾晩道了声谢,便开始安静地运功,平复心情。表面上风平浪静,心中却恐惧依旧。
光是入阵这第一个阵法便让人难以招架,连入侵神识都操纵得易如反掌。
想到这,江倾晩不由得抓紧了藏在领口下的玉佩。
夜幕降临,最后一位弟子也终于破了幻境转醒。
“今夜大家就一同于此处休憩,待到明日,自行组队亦或单人修炼都允许。清卉宗人一向是传送至南洲岛东的。”洛余言说。
众人应下后,纷纷开始商量组队事宜。入岛阵这一下马威效果确实不错。大家都心有余悸,聊着聊着便说到幻境中的东西。只是没人提起魔族。江倾晩脸色暗了许多。差不多聊完了,不少人来寻江倾晩组队,都被婉拒了。有人也开始调侃起来。
他人的看法,江倾晩统统不太在意,独自打坐直到天亮。
来 APP 跟我互动,第一时间看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