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寻找目录

第10章(10)寻找

司灵山的龙孙云子堪称一绝。

现在已红枫满天,但暮春的槭叶还有剩余。山垄米经过槭叶汁浸泡,佐以香料放入鲜竹筒依灵气煲熟。道道光泽晶黑莹润,绵暖盈香的龙孙云子被端上宴席。

其实说白了它就是竹筒饭。但也不是普通的竹筒饭。

米粒在灵力蒸煮下绽放成情态各异的软米花,粒粒皆开花,瓣瓣不沾粘。这要求煲制时灵力的浸润要精细到每一粒米,制作难度颇高。江倾晩夹起一簇黑色米花,蓬松嫩弹。

白米饭因酷似洁白云团而被称为“云子”,槭汁浸泡后的米是黑色的,却冠以“云子”之名。

这种恶趣味,只有她会玩。江倾晩指尖敲着桌子,过了几个节拍。

叶一棠瞄了瞄旁边的江倾晩,夹了一筷,没吃,就盯着发呆,好像又神游了。随后泄愤似的,一口吃掉。叶一棠眨巴眨巴眼,也开始动筷。

今天的龙孙云子格外好吃。

再次踏上西援之路,已是半个时辰后。

不似司灵山灵脉滋养富饶,战兽宗周围灵脉较少,灵气大部分是靠数万年生存于此的灵兽汇聚的。几千年过去,战兽宗人变多了,灵兽却越来越少,宗内的灵气也越来越稀薄。

这里外围的树早已将叶子落尽,只剩根根枯尖刺向铁色天空。御剑而过,像是飞在无边的木刺陷阱上。

刚经历一场浩劫,难民棚还未成规模,无序地分布在荆棘般的紫色树丛里,大地像是一块被撕出七零八落狰狞伤口的老树皮。灰沉沉的萧条之气扫荡了这里。

小冯椿紧紧箍着江倾晩的腰,时不时往下探一眼,又快快把头埋进江倾晩后背。

这样的年纪,这样的景象……江倾晩叹了口气,捏了捏小冯椿的小手以表安慰。

她不知道小冯椿和冯佟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小冯椿突如其来的对自己的依赖从哪来,但既然她能跟着自己,好好聊聊应该也能得到点有用信息。

可现在这样,也问不了什么了。

魔族三个月没下派任务,这次的袭击江倾晩也不明白那边的意思。不过她的修为增长得如此快速,回了魔界保不定会遭到怀疑,不回去也好。

已经三个月没见到拜夜了,按这个速度,江倾晩不久便会破镜。

届时,拜夜真的会出现吗?

她的视线转回脚下的大片紫色,这个问题立马烟消云散。

拜夜来与不来又有什么关系?

“你别发呆啊!”队伍停了,江倾晩还在向前,冯椿大力掐了一下她。前方一只金光闪闪的大鸟盘旋而下,眼看就要撞上了。江倾晩手腕一翻,两指一压,没有后摇,硬生生停下来,冯椿的脸几乎要塞进她的脊柱骨。

“清卉宗的小辈都这么无礼吗?”这只金鸟明显被吓了一下,也在空中急急刹车,几根金翎在空中逃窜。

“是家妹顽皮,才导致这位医修冲撞了您,还望裘宗主海涵。”这是战兽宗宗主的灵兽。冯佟先一步上去回话,背后示意江倾晩和冯椿退回队伍去。

看到司灵山的人,金鸟额前的躁羽毛才稍稍顺了些。

“各位远道而来支援,一些小差错,我宗自是不会计较什么。还请诸位跟紧我,不要再出什么闪失。”这流光溢彩的气派样子,和下面的凄凉相比,还真是讽刺。议论尚未冒芽,就被叶一棠一句话压下。

唯有冯椿在队伍边边唔唔闹闹。明明就是这个人发呆了,怎么就是自己的错?

叶一棠已示意噤声,众人不再望向两人。江倾晩低低对二冯说了声抱歉。冯佟礼貌回应,毕竟在这时候两宗起争执,对谁来说都没好处。倒不如拉小孩子去顶一顶。言罢,他将小冯椿带回自己的飞叶上。

“师兄你干嘛啊?就是她发呆了,你说我是何意?”冯椿气道。

“好了别生气,回去师兄给你做‘椿’字型云子好不好?”冯佟回答。

“说话算话?”

冯椿小脸上马上带了笑意。

“算话算话,好啦回归正题。”冯佟掏出块雪白的糖喂到冯椿嘴里,她小嘴一翘,马上喜滋滋的不见怒色。

小孩子就是好哄啊。

“嗯嗯……师兄,我敢笃定,她肯定见过老祖。她的右手......哦,不止,她的整只手臂都有老祖的灵气。虽然已经很弱了,但抓住的话,还是能感知到的……除了右手臂,别处大概就没了。”冯椿含着糖说话。

“一整只手臂?”

以那医修的修为,输送整只手臂的灵气,对老祖来说也只是九牛一毛,但老祖一向吝啬……

还记得自己曾经打翻了老祖的一杯斋仙醉,老祖就罚他出去打工,赚够了灵石才能回来。现在想来,也是好久之前的事了。

​“诶……诶诶!师兄师兄,”小冯椿拍拍拍,把冯佟拍回现实,“长寿钏亮了!”她把手腕高高举到冯佟面前。冯佟定睛一看,猛地一激灵。

​…………

金鸟刚飞入金碧辉煌的大门,就化作一只小金翅,温顺地立在裘景山肩上。

“诸位道友如此神速协助我宗,裘某感激不敬。各位一路疲乏,可先修整一番,南门我已派人前去处理。不日便会接到东门救治,那时还望大家鼎力相助。”裘景山快步下台,硬白的胡须顺着脸周肌肉的抖动而抖动。他对着三位队长和冯佟说,样子不像是求人,倒像是发号施令。

​“矜泽,带各位贵客去安置吧。”矜泽是那只鸟的名字。

小金翅听完马上扑棱棱翅膀,在半空中体型增大,最后化成人身,是个金发金袍的​男子。

灵兽化人,十分少见。普通灵兽被驯化后不可像寻常灵兽般,修为过限即可化人。若是被驯服的灵兽要化人,需与主人有灵识共鸣。

就如同拥有本命剑,本命剑折亡,灵兽死亡或受伤,都会对主人造成一定负面影响。所以很多驭兽者是不会让自己的灵兽化人的。众人纷纷将视线投去。

矜泽掸了掸衣袍,才转身带路。瞧着他们不紧不慢的模样,明是战兽宗这么紧急召集各宗前来,到了地方反而不急了。几位领头人传了几个眼神,应下,带队跟着矜泽前去安顿。

​看来战兽宗变成今天这样,也是情有可原。

​…………

​夜,如约而至。黑沉的朔风格外刮人,在这不得不紧闭门窗。

以为晚上会有行动,​安置好行李后,叶一棠和江倾晩道服未褪,剑鞘未卸,全副武装,坐在屋子里等待。最后只得到“整顿一夜,明日出行”的消息。

两人都觉得奇怪,却又无可奈何。​

南门的情况十分糟糕,哀鸿遍野。而主事人却等闲视之,一拖再拖。

他们不仅还接待了三大宗门来使,还有许多中小门派​,地方不充裕,就安排两人一间房。这副架势,不像是求援,倒像是一场有谋的聚会。

​这里的温度低,安排的被褥加厚了两层。不过叶一棠是单系火灵根,这么安排显然是多余了。让屋内温度升上来后,暖气连着时间都慢了下来,既是无事,她们索性烧炉煮茶,打算夜话天明。

两人共坐一榻,中间摆一板长黑石案几。案上点着一盏紫泥炉,炉上置一壶,炉下左右各有一绿豆碗,碗里斟茶七分满,碗沿升起银雾。

​地方已不是不秋堂,但这样面对而坐,交相而谈的场景与从前无甚不同。

叶一棠悠雅闲适的饮茶动作也没变。就这样相顾无言,各自奉茶,也不觉不自在,倒给闲聊拂起些轻松之意。

​“小江荼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叶一棠扬袖又给自己添上一碗。

​“师姐不觉得司灵山有点奇怪吗?”江倾晩终是没把那个问题问出口。

​“他们不是一向不合常理吗?”叶一棠气定神闲,又抿了口茶。

江倾晩转念一想,也无不对。​

​叶一棠又眯眼笑道:“说起来小江荼不也总是不按套路出牌吗?”

要说不合理,江倾晩可不觉得叶一棠逊色于自己。

“是吗?我倒是觉得师姐才更胜一筹。毕竟单系火灵根的修士,喜欢侍花弄草的可不多。”​江倾晩端起茶碗回敬道。

“其实本来……我也不喜欢草啊木啊的,一不小心就烧起来了。”​叶一棠摸摸碗口。

这还是第一次叶一棠主动提起曾经。江倾晩斟酌说:“可师姐养竹子的经验不是很丰富吗?”​

叶一棠垂眸,将视线定格在茶碗中的茶片上。无端,江倾晩突然觉得​有些孤寂之意。

​“难道小江荼不是想问,我为何少访不秋堂吗?”话题像溅出面碗的汤,跳到一个许多出乎意料的地方上。江倾晩一时不知怎么回话。

叶一棠自顾自说:“小江荼还记得那天你给我的答复吗?”​

江倾晩马上又开始懊悔​自己没记住那句玩笑话。

还真踩到师姐的雷区了吗?

“当时你说,竹,给人一种亲近感。我知你是在开玩笑,但我一直觉得,下意识的玩笑更真实,”​叶一棠抬头注视着她,“竹的寓意一向是高洁隐逸。我独不觉,现在又多了个你。”

在江倾晩​的印象中,叶一棠是跳脱活力的代名词,眼前这样优柔而纠结的叶一棠,她还是第一次见。

“我没猜错的话,小江荼见过拜夜道人了。”​叶一棠一口饮尽碗中的茶水。

“师姐真是料事如神,”​江倾晩轻笑出声,从容地给叶一棠重新倒上,“光凭这东鳞西爪就推出这番道理。”江倾晩脸上摊开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小江荼拿我打趣的本领越来越高超了。”看江倾晩这副“你说得都对”的表情,叶一棠就知道她又在说笑,同样回复她一句。

炉内山泉水轻沸,泛起轻快涟漪。

两人不约而同放弃了追问。她们都知道,彼此要找的已经不是答案,而是眼下这一炉重回温热的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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