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破乾坤
林澈看了一眼那黄旨,他已趁元绪不备查验过,那封圣旨无论从字迹还是章印都出自元翊之手,只是那圣旨语句实在过于大胆,皆是数落林槿禾之词,言语中大有煽动元绪进京帮助铲除太后一党之意。
“靖安王的意思是哀家囚禁陛下,陛下冒死送‘衣带诏’给你,让你进京讨伐哀家。”
“臣不敢,只是臣作为陛下的兄长实难放心得下陛下的安危。”元绪闻言跪下身子,可手里仍旧捧着诏书,态度更是不卑不亢。
“靖安王和皇帝还真是手足情深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靖安王这是拿着诏书当翎羽逼宫呢?”林槿禾冷哼一声,“你说是吧,皇帝。”
此言一出,一身黄袍的元翊捂着嘴轻咳着踏进大殿,尚且稚嫩的脸在此刻显得那么有威仪。
一众人根本没想到会在此时看见元翊,谢晋更是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直勾勾盯着屏风后的林槿禾。
随着元翊进殿的来人一身长袍,面色沧桑,清风道骨,剑眉入鬓,凤眼生威,形貌潇洒,头角峥嵘,气质清癯,风姿隽爽,萧疏轩举,湛然若神。
王之韫盯着那人,神色显然是一惧,随后眼泪夺眶而出,幸得面具掩饰才未露窘态。
元绪和林澈见到那人,脸上是比看见元翊更加的不可思议。而一旁的谢晋却是第一个眼神从惊诧转为抑制不住的愤怒,浑身都发着颤,牙关被死死地咬着,好像恨不得将来人生啖血肉。
来人不怯众人各色的眼光,屈身跪在地上,“罪臣王之安拜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王之安,一个以一己之力为晟朝攻下南越,得先帝大赏的少年将军,却在与瓦剌一战中因意气用事导致几十万将士命丧黄泉,军中精锐全部战死,导致京城门户大开,以至于瓦剌军千里直奔京城而来,若不是时任兵部尚书与侍郎的谢桓谢卓父子俩带着不到一万人以命去阻击,晟朝怕不是早已亡国。
也是因为瓦剌一战,一向对王家宽厚有加的先帝震怒,先着人将刚带着残兵败将的王之安投入地牢,后又下旨将琅琊王氏家产全部抄入国库。戾太子见自己的母族大势已去,怕危及这来之不易的太子位,便召集兵马密谋造反,被人告发后乱箭穿心于景重门。
那一日,血光映红了半边天。先皇后悬梁自尽,戾太子的至亲妻族,该杀的杀,夷三族的夷三族。甚至于先前与戾太子交好的大臣、皇子也全部被先帝以雷霆手段坑杀于城内,连带着一些无辜的百姓也卷入其中。
当真是天子一怒,流血千里。
自那之后,原本鼎盛一时的琅琊王氏,男子抄斩,女子充妓,老皇帝更是从那之后患上头疾,渐渐仰仗起只效忠于自己的锦衣卫,而刚刚坐上镇抚使的谢晋因着职务和父兄忠勇成为了老皇帝眼前的红人。
“王之安,当年令我朝几十万大军客死他乡,百姓被屠。斑斑罪孽,死不足惜,现在却活生生跪在这里,实在滑天下之大稽。”谢晋显然是在看到作为杀父仇人的王之安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再也忍不住,愤怒地转过身指着高台上的林槿禾大骂,“娘娘此举怎么对得起枉死的将领,对得起颍川被屠城的百姓?”
句句质问,掷地有声。
连带着旁边的林澈和元绪都屏住气息,不敢呼吸。
“那你告诉告诉哀家,鞑靼陈兵北陲,女真虎视眈眈,倭寇几犯江浙,谁领兵去攘外,是只想着搅乱朝局从中得利的士族,还是一世养尊处优,手不能拿弓,腿不能跨马的皇亲国戚。”林槿禾缓了几口气,手撑起头开始揉着太阳穴,“哀家也想做贤后,辅佐一代帝王成就大业,可皇帝,哀家问你,这以上种种危机,你能想出一个更好的两全之策吗?”
元翊咳嗽了几声,没有说话。
“晟朝能人居多,有将才的人又不缺他王之安,娘娘启用他,不得不让臣等怀疑娘娘大有包庇逆党,通敌叛国之嫌。”
旁边人全都面色一滞,纷纷盯着谢晋的后背,只恨不得上去让他赶紧闭嘴。
“崔津,你以为哀家不知道你私下与元绪密谋策反,以擅改传位诏书为由逼迫哀家退位。”林槿禾冷眼扫视过在场的所有人,“元绪入京,哀家早些日子里便收到了锦衣卫密报,哀家一直按兵不动,就是像看看你和靖安王能搞出什么名堂?现在看来实在幼稚。”
此话一出,让除了谢晋以外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谢晋却是面色不惧,“娘娘此言有证据吗?”
他谢晋敢密谋至此自然是不可能留下任何证据的,既然没有证据,她林槿禾的所有话都是栽赃和污蔑。
林槿禾确实没有证据,一切不过都是她的猜测,但看其他人的反应,她应当猜得八九不离十。
“哀家确实没有证据,不过哀家如果硬是要问出些什么,你觉得在座的各位能经得住锦衣卫的几道酷刑啊?”林槿禾撑着椅子把手站起来,“哀家不追究是哀家觉得你们这些小把戏实在掀不起什么浪花,靠着你以为的那些旧部和手上禁卫军统领的权力,你以为自己就能翻了天不成,当真可笑。”
此言一出,门外涌现出一众禁卫军拉弓射箭对准殿内的一众人,此举更是狠狠打了谢晋的脸。
元翊苍白的脸此刻变得惨白,只觉得身处寒窟,浑身发着恶寒;元绪跪在那里,手里端着圣旨,额头却渐渐冒出冷汗;林澈坐在位子上,只觉得坐立难安,生怕下一刻祸及鱼池;谢晋更是第一次在心中对林槿禾生出畏惧,是那种在绝对皇权面前臣子对帝王的那种敬畏;几人中只有王之安面色如常,跪在那里面不改色。
林槿禾冷冷扫视了一眼殿内大气不敢喘的众人,眼底是藏不住的冷笑,“你们都是良臣,日后晟朝还需要靠着你们来扶持陛下,成就一番伟业,若是君臣一心,哀家自然也不舍得让各位大人寒心。”
此话一出,门外的禁卫军都收回了弓箭。
“我希望各位好好想想哀家今日的话,毕竟各位都是朝中肱骨,哀家也不想和各位撕破脸。”
“臣等会一直辅佐晟朝千秋万代。”林澈率先跪下身子,对着林槿禾道。
紧跟着元绪和谢晋也不情不愿地跪下在了地上。
“众爱卿免礼吧,哀家累了,各位大人随意。”
随着她在嘉卉的搀扶下离开大殿,殿内的众人这才敢喘气,元翊以身体不适为由先行离开,随后便是谢晋,在转身对着王之安瞪了一眼后甩袖离开,王之韫本想和王之安说上体己话,奈何对方离自己太远,王之安更是站在门口对着众人拱了拱手后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元绪看了一眼一直盯着王之安离去背影的王之韫,回过神与正在打量自己的林澈打了个照面,元绪连忙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林澈自然知道林槿禾将所有事情都摊开来说清楚就是为了警示在场的所有人不要再打着犯上作乱的心思,这次不予追究不代表下次就能像今日这般全身而退。
“京城新开了家酒肆,听说专卖胡酒,王爷要不要去尝尝?”
“林相推荐,自然要去尝尝。”元绪讪笑着,林澈递来了一个台阶,自己当然却之不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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