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佳人顾
陆怀在烧了一天一夜后终于醒了。
林澈一听说她醒了的消息,朝服都没有脱,带着林暄登门拜访,林暄虽说是在陆怀之前被人救了上去,但属实是伤了根本,幼时原本痊愈的咳疾又复发了,这一咳便不太喘得上气。
林暄披着裘衣静静地走在林澈的背后,她望着他的后背一如在岭南的时候。
那时的林澈会用自己的大手包着她的小手,身着薄衣在雪地里行走,只为了能去荒山上摘些奇异的草药开春到药铺换点钱。
如果她与他就那样在岭南过一辈子,她或许真有一天可以叩开他的心扉。
可是没有如果,皇帝的赦令让这一切的平静安宁都化为了泡影,那段时光就好像是林暄偷来的,而今所有都回到了正轨,被贬下凡的林澈终还是回归天命,扶摇直上成为一朝文相。
林澈好像感受到林暄的心不在焉,率先出声打破了周围的宁静,“你不想入宫?”
林暄眸色微微一颤,低垂着头盯着脚上的珠鞋,“是,可是身为林家女不允许我说不愿。”
林澈停下步伐,转身盯着林暄,都是京城风水养人,但自从回京这么多年她不仅一斤肉没长,整个人却是看上去更加消瘦,在宽大的毛裘下显得那么娇小。
“有时候我也怨自己,明明答应了阿锦说照顾好你,到最后让你因为我而变得不像从前的自己。”林澈苦笑一阵,脸上满是疲惫。
林暄知道他的为难,他位至宰辅,一言一行都被朝中那些虎视眈眈的人给盯着,而林暄代表着林家,也代表着他,林暄所能做的只能是成为一国之母,让林家的权势更上一层楼。
“我知道的,我什么都知道。”林暄垂着头,眼泪啪塔啪塔地往下流,她的手指掐着另一只手上的肉,渴望克制住不要让他看见眼泪。
林澈轻叹一口气,仰头看了看黑压压的天,没有再说话。
陆怀的屋里燃着炉火,躺在床上的陆怀更是被捂得满脸通红,原本病恹恹的神情再一看到林暄之后,就急忙坐起身,拉着林暄冰凉的手,“你的手怎么这么冷,可是病还没好?”边说就边用手量了量她额头的温度。
“我没事,你赶紧把被褥盖好了,莫要病情再加重了。”林暄笑着吩咐她道。
陆怀恶狠狠地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林澈,凑近到林暄的耳边,“他回去可有为难你?”
林暄瞟了一眼林澈,苦笑着摇了摇头,为林澈辩护起来,“父亲只是看着凶了些,其实……人还是可以的。”
陆怀对林暄的话嗤之以鼻,“哪有,根本没有我阿爹一半好,我阿爹从不会凶我的,也不可能准有人凶我。”
林暄只是笑而不语,淡淡地摇着头。
“林相,我家殿下有要事找您相商。”刚进门的王之韫对着站在那里的林澈微微屈身,林澈垂眸看了一眼低眉顺眼的王之韫,“我记得没错的话,当年琅琊王氏满门抄斩的时候女眷应该都是没入风月场的。”
王之韫微微一笑,“林相好记性,多亏殿下垂爱再加上先帝崩殂,不然我还不能顺利脱离苦海。”
“所以你和元绪到底想做什么?”林澈的眼眸染上一层冷意。
“林相去了就知道了。”王之韫依旧是那淡淡的神情,语气里没有半分波澜。
林相甩了甩袖,“劳烦带路。”
一进书房,满屋茶香。
元绪一见到林澈,就起身上前迎人。
“林相。”
“王爷。”
“林相来得正好,我刚烹好一壶上好的茶,上次林相请我喝酒,今日我就回赠林相一场茶。”元绪侧过身,伸手对林澈做了一个“请”字。
林澈请元绪喝茶,只是想从他嘴里套出什么话的,谁知道元绪才喝了几杯就烂醉如泥,趴在桌上不起,最终那晚还是不了了之了。
“有什么事,王爷现在直说就好,臣还有公务要处理,不便久留。”
“喝杯茶能要多长时间,再说此事是事关你终身,岂是一句两句就能道得明的。”说着,元绪就拉着林澈的手臂,强制他坐到案前,林澈见盛情实在难却,于是掀袍跪坐在案前。
元绪为他倒上一杯茶,很是殷情,“快趁热尝尝。”
林澈将茶放在鼻尖先嗅了嗅,然后放在嘴边小抿一口,闭上眼细细感受,“茶色醇香浓郁,实在上佳品。”
“此茶得林相如此夸耀,此茶树三生无憾啊。”元绪笑着和林澈打起趣来。
林澈也是被他逗笑了,放下茶杯,“一株茶树怎会知道什么三生有幸。”
“林相此言差矣,那些个古书上常有什么花草鸟兽成精报答前世恩情的事,你焉知茶树不能成精。”
“照你这说话,那死人还能起死回生再续前缘了。”林澈此话一说,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愣,一双敛了笑的眼瞟向元绪。
“林相对爱妻至死不渝,我也实为感动,但林家不能无后,林相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林家香火考虑,我见林相对怀儿甚是用心,长兄如父,只要林相同意,我立刻就给林相牵线搭桥,给陆大人去信……”
“陆怀是你们用来笼络权贵的筹码吗?”林澈冷冷地打断了元绪的话。
元绪望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眸,将组织已久的话全部咽了回去,略带叹息,“她生于河南陆氏,这不过都是她既定的命运,你的养女林暄不也是吗?”
林澈无言了,人总喜欢不断攀附权贵,而这世上没有什么关系能比得上姻亲。
“既然结果既定,为何不选一个靠得住的人选?整个京城除了林相没有人再像您一样,为了发妻一身缟素十几年,从年少青葱到而立之年,对亡妻尚且如此,我相信你对怀儿不会差的。”元绪见林澈有一丝迟疑,继续循循善诱起来。
林澈端起案上的茶水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如果陆家一定想让女儿在京城里找个夫家,我林澈甘愿将陆怀认作子侄,在京城好好找户人家,找个可靠的夫家,成为她在京城的靠山。”
元绪愣愣地看着他,半晌才回过神,“我还真是低估了林相和先夫人之间的情分,是我唐突了,在这里和林相赔礼道歉。”
林澈起身不再多做停留,离开屋子之前只留下一句,“阿锦永远只会是阿锦,即使样貌、性格再像,她也不可能是阿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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