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捅刀子

华灯初上，夜色熏人。

内殿燃着暖炉，炭火劈啪作响。

嘉卉给林槿禾捏着腿，她躺在软塌上一手撑在榻枕上，一手拿着书卷。

嘉卉清楚林槿禾其实心思不在书卷上，不然过去好一段时间了，手中的书页翻都未翻过，眼神总一直盯在一处，嘉卉咬了咬牙，问出了憋在心里许久的一个问题。

“娘娘，奴婢有一句话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你说。”

“娘娘不杀谢大人是顾念着崔家的权势，那不开罪于靖安王是为何？”

林槿禾放下手中的书，看了一眼嘉卉，嘉卉以为是自己多嘴惹主子不快，“奴婢只是想不通一问，若是娘娘觉得奴婢多嘴，奴婢赏自己耳光就是了。”

说着，嘉卉举起手就准备去打自己的耳光，却被林槿禾一把阻止了。

“哀家和你之间没有那么多忌讳，哀家只是没想到你跟着哀家这么多年，竟然看不清而今的局势。宗室现在虽然势微，但总归是皇族，哀家除了是林氏女，第二重身份是先帝后妃，元氏媳，所行所想都不得不去顾忌皇室的面子。哀家虽不喜元绪，但也要顾忌将此事闹大之后的影响。”林槿禾垂眸，眼中是看不懂的情绪。

“世人都以为娘娘权势滔天，却很少会有人清楚娘娘行至此路的孤寂。”嘉卉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沁出心疼的泪。

林槿禾苦笑一阵，放下书卷站起身，“最难的时候都熬过来了，何惧现在，再说哀家现在又不是只有一个人。”

“娘亲。”话音刚落，小糯米团子就在林涣的怀里捧着一堆梅花进来了，林槿禾见状迎了上去，看了一眼林涣，“你怎么总要你二舅舅抱啊？”

“二舅舅，我都说了娘亲不准你抱我，你还要保我。”小糯米团子见机赖在林涣的怀里甩锅起来。

“你这小子，还会嫁祸他人了。”林涣被他逗笑了，用胡子开始扎起他白嫩的脸，小元景急忙求饶起来，“我不说了，二舅舅，我不说了。”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说八道了。”

小元景扁了扁嘴，转过头用小奶音哄起林槿禾，“我见娘亲最近总是为朝事烦恼特地给娘亲摘了点，娘亲闻闻，可香了。”

林槿禾俯身闻了闻梅花，而后笑着点了点头，“真香啊，还是我的景儿知道疼人。”

小元景见林槿禾展眉浅笑，不禁沾沾自喜起来，“我就知道娘亲一定会喜欢的。”

林槿禾在小元景的脸颊上亲了一口，随后略显忧郁地问道，“最近为什么都看不到崔叔叔了，景儿还想着谢叔叔给我讲故事，娘亲是不是跟崔叔叔生气了？”

林槿禾还在想他今日怎么这么乖，原来是想崔津给他讲故事了。

林槿禾抚摸着他的小脸蛋，“你崔叔叔事情繁多，不可能总陪着你玩的。”

“好吧。”小元景脸色一下子就暗了下来，眼神中满是委屈。

“好了，玩也玩了，今日的功课也不能落下。”林槿禾示意嘉卉上前，将人领下去读书。

待嘉卉拉着小元景走远之后，林涣才走到林槿禾身边，“你让这孩子以谢晋遗腹子的身份留在宫里，就不怕他以后知道是你杀了谢晋，从而记恨于你。”

“我是他的母亲，他在记恨也割不断这母子间的血脉相连。再说如果他来日真的有杀了我的魄力，就证明了他已然有立于这世间的能力，作为他的娘亲，我该为他高兴。”林槿禾满是眷念得看着小元景的背影。

林涣只觉得她是个疯子，淡淡笑了一下，而后感叹一句，“有时候我真搞不懂你，你想尽办法杀了谢晋就算了，还硬要生下这个孩子，生下就生下吧，还要给他冠以谢氏，你还真是不嫌情况眼下越来越棘手啊。”

“我性格使然，兄长又不是不知。”

林涣盯着她的侧颜，轻叹一口气，“是啊，丫头一直都还是以前的丫头。”

·翌日

“大人回去吧，娘娘说了今日身体不适，不方便见客。”前来通报的人对着谢晋屈膝道。

谢晋袖下的拳头握了握，望了一眼长长的走廊，终是叹了一口气，对着那奴婢拱手作揖，“既如此，臣先告退了。”

话音刚落，谢晋准备转身离开，却见王之安在侍从的带领下穿过长廊进了主殿，谢晋侧过身看了一眼低眉顺眼的侍婢，咬了咬牙冷哼一声甩袖离开了。

回到春园，谢晋一腿将琴案上的古琴踹到了地上，书案上的笔墨砚台都被他推撒在地，晋九站在屋外静静地看着自己主子因为一连几天吃了闭门羹而发疯。

“晋九，你过来。”发完狂的谢晋踩在满是狼藉的地上，叉着腰转过头恶狠狠地对着高高挂起的晋九喊了一句。

晋九顿感大事不妙，只觉得心里咯噔一声，苦着脸硬着头皮凑上前去，“主子何事？”

“无论用什么办法，给我杀了王之安。”

晋九站在那边欲言又止，谢晋注意到他没动，怒火中烧下直接大骂道，“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现在是连你也想造反是吧。”

晋九连忙跪在地上，劝谏道：“主子，上次与靖安王作局，派去的锦衣卫被太后抓起来，顺藤摸瓜下连根拔起好些人了，我们手下已经没有多少人可以用了，更何况王之安武功高强，派人去刺杀实在非明智之举，还请主子三思。”

“他王之安都快爬到我头上了，难道还要我忍到他坐我脸上吗？”

“属下有句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说。”

“娘娘昨日下旨让王大人入职兵部，大有依仗之意。”

谢晋愣愣地盯着跪在面前的晋九，只感觉一盆凉水将他浑身浇了个透，他失魂落魄地坐到椅子上，不敢置信地再问了一句，“你……确定是兵部？”

“属下……确定。”

谢晋扯下腰间的玉，猛地起身直接砸在地上，玉应声碎成了好几段，“好你个林槿禾，你一定要这么羞辱我，你才开心吗？”

他边说，一滴泪边从眼角沁出顺着脸颊滑落而下，最后化为一句哀叹，“你真的就这么狠吗？狠到杀了我一次不够，还要对着我的心口再捅上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