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曾过去
那声音尚未脱去稚气,眼角甚至还带着泪花,语气中却带着少有的坚毅。
谢晋正看着幼时的自己出神,眼前的情景又变换了,变成了一道木门。
谢晋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听到面前的门发出拍击声,带着沙哑的哭泣声,“阿爹,放我出去,陛下……为什么要夺去我的进士名额……”
谢晋忽然想起这应该是束发那年,他高中进士,却因为被朝中崔党陷害卷入舞弊一案里导致十年苦读得到登科名额被取消,终身都失去了参试的资格,后来等到他坐上九千岁的位置想重翻此案的时候,却发现从头到尾都是老皇帝的栽赃陷害。
谢家已经有个手握大权的将军,不能再有一个手握朝政的宰辅。
得知真相的谢晋当时还冷笑,就算是取消了参试资格,他终还是站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手握等同宰辅的权力。
屋内的少年谢晋像是哭累了一样,不再拍打着木门,带着哭腔喃喃自语着,“阿娘,阿晋没用……辜负了你的期望……”
谢晋闻言,心中一阵揪疼,他刚想出声安慰这个少年不是他的错,是这世道的错。
可手刚触及到那扇门的时候,周围的一切又改变了,熊熊燃烧的大火吞噬着周围的一切,脚下堆积如山的尸体无不在告诉谢晋这里即是炼狱。
这是谢晋无数次午夜惊醒的噩梦,是他一生无法磨灭的罪业。
——邺城。
当年知道自己此生都没有机会出仕之后,谢晋便自行入军。两年里谢晋立功不少,在朝中有了名望,老皇帝升任他做了骠骑将军,领着一队人马前往邺城镇压景王叛乱,其中就包括那些跟着自己身后一路浴血奋战的兄弟。
那时,他们都幻想说着等此战回京就拿皇帝给的赏银置办家产娶妻,安安稳稳地度过这下半生。
但那一战,除了谢晋,那群人没有一个人活着回到京城的,因为朝廷错误的密报,一队人就没有几个活着回来。
“你们首领的项上首级在此,如有敢再犯上作乱者,杀无赦。”青年谢晋一身戎甲,满身是血,手里提着一个人头站在死人堆上对着下面乱战不止的战况道。
看到带头举兵谋反的人死了,手无寸铁的百姓士兵急忙手里的武器投降求饶,青年谢晋看着跪在地上匍匐求饶的人群,风沙迷住了眼,眼角一滴泪流了出来。
谢晋背过身,不再多看。他清楚地记得,为了给死去的兄弟报仇,派遣士兵趁夜色众人睡熟将那些投降的百姓士兵全部砍死了并下令将邺城屠城。
曾经那个说要让万民安居立业的少年,最终对那些邺城无辜的百姓挥下了屠刀。
那一战,谢晋用景王的项上人头、用邺城百姓的血换得了做皇帝手下鹰犬的机会——镇抚使兼掌皇宫禁卫军,为皇帝震慑百官。
他一跃成为了朝中最年轻的从四品大员,并在弱冠之年成为了三品要员,职权一度从监察百官扩大到替皇帝查阅筛选奏折后再送至内廷给老皇帝过目。
待谢晋收回思绪,眼前的景象又变了。
深绯色官袍的谢晋站在枯树下给披甲的谢卓牵马,到了古道口,谢卓从谢晋手上接过缰绳,看了看只顾在前面骑马不愿意回头的谢桓道,“父亲还因为那事生你气呢?”
谢晋木讷地点了点头,因为他在邺城大开杀戒,回京被谢桓用军鞭抽得半死后,谢桓已经整整一年都没有和他说一句话了,谢晋忙着操办建立北镇抚司也不回府,父子俩就这样僵着。
“没事,有哥在,哥替你劝劝父亲。”谢卓拍了拍这个沉默寡言的弟弟肩,对于这个幼年丧母的弟弟,他爱怜大于责备。
“卓儿。”前面传来谢桓沉重的嗓音,谢卓答了句“在”就侧过脸对着谢晋吩咐道,“孙小姐,你可要给我看紧了,以后她就是你嫂子了,别让姓李的那混小子趁我不在占她便宜。”
“好。”谢晋轻声答了一句,向后退了一步拱手作揖,“我在京中等父兄回来。”
谢晋看着如虚梦的场景,一时间感慨万千。
一直积病已久的朝廷根本派不出其他人,那些老臣平日里只知道勾心斗角,却在大敌面前蝇营狗苟,对事更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到最后只有他父兄用命为晟朝开辟了一条生路。
还未待他从怅然中抽出神,眼前的景象又变了,变成了林槿禾跪那里楚楚可怜的脸,卑微如蝼蚁的她求他救她的父亲,其实当时的谢晋只要拿着令牌叫人快马加鞭赶去刑场还是来得及刀下留人的,毕竟对于那时的谢晋来说,救如芝麻官大的林江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谢晋没有,一来他不知道林槿禾是不是政敌使出的美人计,二来他不希望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暴露势力。
“民女的母亲曾说民女生来美艳,民女愿为大人床上奴,求大人可以保全奴一条命。”少女说这句话时,明明眼中带泪,却异常坚定。
原来的谢晋第一次对一个深闺中的女儿家生出了一丝好奇,并将她留在了身边准备培养成一个玩物以用来讨好老皇帝。
从前与林槿禾相处的点点滴滴在他的眼前飞快地闪过,最后定格在林家被洗净冤屈的那晚,因为林江得以昭雪,林槿禾那晚伺候谢晋显得格外柔情。
林槿禾趴在他的身上轻轻喘着气,“奴谢谢大人为林家洗净冤屈。”
床上的谢晋掰起林槿禾的脸,用深邃的眼神看着她,“娘娘既然想谢臣,就应该知道臣不喜欢欺骗。”
边说边攀上林槿禾的脖子,浓情之后便是冷眼相待,“娘娘不经过臣的允许,凭什么将林澈召进京。”
林槿禾被掐得满脸通红,“奴……只是……只是想亲人……”
“阿奴,你要知道你只是我向上攀附权势的手段,从林家被满门抄斩开始,你就只有一个主人没有亲人,别忘了,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我给的。”床上的谢晋眼里满着冷漠,语气里全是警告。
“奴……奴清楚了……”
得了林槿禾示弱的回答,谢晋这才满意地松开了手,不带一点感情地翻身下床,“希望娘娘下不为例,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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