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写满了他的名字
理智告诉魏泞,她大概是做了一场梦,在梦里面,她塑造了一个叫做陈野的少年。或许是她内心深处实在孤独,想要寻得一个人来爱自己,所以就连做梦,都会梦见这么个不存在的人出现,来爱她。
如若不是她反反复复从头到尾看了若干遍《阿宁》,如若不是女主阿宁转身时下意识地望向不远处的树林,如若不是那些遗留的未解的恰到好处的线索来帮助阿宁,魏泞或许就真的说服了自己。
魏泞发现自己开始遗忘陈野。
三天时间,明明她把《阿宁》看了一遍又一遍,读的熟的不行,下一句台词下一段情境阿是什么她都无比清楚。
可是第四天早起时还是无可控制地忘记了关于陈野的情节。
甚至,连陈野这个名字,也开始需要被反反复复组织思索。
魏泞逐渐意识到,这就是陈野答应了老道士的东西。她将会忘记陈野,所有人都将会忘记陈野。
他不会再出现在书中,更不可能出现在任何人的心中了。
魏泞感到荒谬。渐渐记忆起少年看向她的目光,那样的沉重晦涩。
这不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魏泞也没有把这一切当成一场可有可无的梦,她曾经那样真实地被人拥进了怀里,她写下陈野时的真情实感,都不可能让她如此平淡地忘记他。
所以魏泞熬了个通宵,将陈野重新塞进了《阿宁》,赶在天将明发布了。
这些年魏泞积攒了不少的粉丝,也算是个老牌作者了,刚一发布,超话里面就跟过年了一样,喜气洋洋的,听取“啊”声一片。
魏泞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也不搞预告宣传那一套,从来都是直接了当全文存档一通发布。
于是傍晚的时候,魏泞打开评论区,看到了褒贬不一的评论。
但是大家真的,也都很喜欢陈野,像她一样。
@顺畅拉粑:救救救呜呜呜呜呜呜为什么还是BE,我恨你无良奸作,还我陈野的命!!!!
@王老头:大家别担心也别着急,其实陈野没有死,死的是我那杀千刀的地中海前任,陈野现在已经跟阿宁在一起了,我作证我就在他俩床底下,动静可大。
@发财啦发财啦:就我想知道有没有番外吗呜呜呜......某作者要是有良心的话就补给我们一个甜甜的番外,我可是花了一天时间守着看完了《阿宁》,结果被虐的体无完肤。
魏泞合上电脑,却始终没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被陈野拉进书中,也曾经怀疑过是不是自己熬夜过度产生了幻觉。
可当她白日里醒来,在俗世里又循规蹈矩地过了一段日子却越发地确定这一切都是真的。
陈野不可能存在于现实生活,如果连书中的他,由魏泞自己亲手塑造的他都无法留住的话,这个世界她究竟还能留住什么。
于是,第一次。
魏泞连着三天为《阿宁》续写了番外,这在过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她从未打破过自己的规矩,说是一次性发布完全就不会再去思考番外事情,有的话发布当日也会发布。
她只是,心很慌,想要大家记住陈野。
不要遗忘。
不要遗忘。
陈野的名字开始迅速在为魏泞的读者群里传播开来,粉丝异常地激动,甚至因为魏泞这反常的举动,让粉丝觉得粑被畅拉大大肯定是谈恋爱了,而陈野就是她男友的化身,只不过不知道书里面阿宁BE了,粑被畅拉的爱情有没有HE。
魏泞不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
因为陈野几乎是同期小说里面唯一一个BE得惨状撕心裂肺的,多少人为他掉了眼泪,一时之间在文圈还出了圈。
魏泞却仍未顺心,始终觉得心跳得很快。
这只是个不存在的虚构的纸片人而已,魏泞这样想,却还是忍不住想起,他用力抱住她时兴奋到颤抖的语气,以及被戳穿后阴沉的目光。
他是她创造的,理应属于她。
这世界上唯一唯一属于她的东西。
不能遗忘。
不可以。
然而在《阿宁》番外完结的这一天,魏泞打开了评论区。
她面色猛地一变,惨白无血色,细长的指尖快速的滑动着,她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电脑屏幕上面,鼠标不断划拉评论区。
@顺畅拉粑:救救救呜呜呜呜呜呜为什么还是BE,我恨你无良奸作,还我的命!!!!
@王老头:大家别担心也别着急,其实没有BE,BE的是我那杀千刀的地中海前任和我,阿宁现在幸福地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我作证我就在他俩床底下,动静可大。
@发财啦发财啦:就我想知道有没有番外吗呜呜呜......某作者要是有良心的话就补给我们一个甜甜的番外,我可是花了一天时间守着看完了《阿宁》,结果被虐的体无完肤。
“砰——”
鼠标被人砸落在地,发出死前最后的呜咽。
魏泞最新的一本书火了,可她却将自己封闭在了家中,失联了半个月。直到沈愿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找上了魏泞家门,轻车熟路地输入密码,迈步进入。
并不像想象中那般脏乱差,魏泞家里干净得就像没有人开火,没有生气。
沈愿皱了皱眉头。
她登着恨天高,穿着包臀裙,一头长发卷成了大波浪,烈焰红唇,和魏泞截然相反的一姑娘。
她放下手里给魏泞带的礼物,走到窗前一把拉开厚重的窗帘,阳光顷刻间布满了屋内,有灰尘随着吹入的风,被阳光捕捉现行,在空中飞舞。
沈愿静静地站了几秒,才脱了外套和高跟鞋,换上了拖鞋,推开了魏泞的房间门。
同样的一片黑暗,沈愿就像是踏着光来拯救堕落者的天使,一把拉开了魏泞房间的窗帘,床上拱起的一小团动了动,没反应。
沈愿却松了口气。
“还好,还没死。”
下一秒她一把掀开了魏泞的杯子,看到了穿着小熊连体睡衣一脸惺忪的女孩儿为躲避突如其来的冷气和阳光,翻了个身圈成一团。
沈愿犯难:“这是失恋了?鼎鼎大名的粑被畅拉大大,您一声不吭赚到钱了马上就又死了,这次要哪一个王子来唤醒您?”
“王之一,还是朴爵溪?”
床上的人捂住了耳朵,明显是对她这喜欢翻旧账的毛病烦透了。
明明都是几百年前的前男友了还要拿来刺激她。
前任就是死人,难道不明白吗?
魏泞最后还是面无表情地被扒拉起来了,然后坐在餐桌前乖乖吃起了半个月以来的第一顿早餐,多亏了沈愿的大驾光临。
魏泞不问,沈愿这话痨也会自己主动倒豆子。
“你是不知道,你家编辑跟疯了一样,这次大火是她好不容易这几年唯一的一本书,她就可着你稀罕呢,毕竟你之前也不咋继续写了,猛地炸一波把人都给弄兴奋了。”
“你倒好,闷头睡起了大觉,把人急得不行,就想紧着这波热度多赚点。”
魏泞在这叨叨叨的声音里只觉得味同嚼蜡。
“要不是你的紧急联系人填了我,估计她也再找不到能找到你的方式了。”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突然席卷了整个室内,沈愿意识到自己一时口快,说错了话,下意识闭紧了嘴。
而魏泞本还慢悠悠动一动勺子,吃两口饭,那么点勺子和碗壁碰撞的声音也没了。
沈愿一脸歉意:“对不起啊宝贝,我不是那意思......”
“我知道。”
魏泞站起身,开始收拾碗筷,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根本不在意沈愿说错的那句话,就像曾经千千万万次,她根本不在意那些人以此来嘲笑她。
沈愿必不可能嘲笑她,她只是在说一个非常平常普通的事实而已。
魏泞转身进了厨房,沈愿歪歪扭扭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想要帮着洗碗,被魏泞推去了客厅看电视。
事实确实如此。
魏泞是个被抛弃的人,早年间她也是有人疼有人爱的,她是家里的头一个孩子,一个女孩儿,家里人还是很喜欢她的,直到她的母亲不小心怀着二胎时摔了一跤,从此不能生育,父亲这才暴露了本性。
很恶俗的原因,魏家想要儿子。
他们离婚了,很快的,各自有了各自的新的家庭。魏泞不知道他们过的怎么样,幸福不幸福,只知道阖家团圆时只有她无处可去,只有她无人可依。
她早在十八岁成年那天就已经死在了被魏蒙扔下车的那一瞬间。很多时候,魏泞在想,为什么当时没有车刚好撞上来,带走她,让她彻底离开。
“阿泞?”
“阿泞?”
直到沈愿叫她,魏泞才猛地回过神来,急忙关了水龙头,水已经漫出了水池。
“你没事吧?”沈愿过来,一脸关心地询问。
魏泞摇摇头,沉默着把地拖了。
-
沈愿呢,对于闺蜜是个小说作者这件事情是很尊重并且佩服的,她自己脑袋里就没多少墨水,于是格外佩服条理清楚能写明白一件事的人。
更佩服的是,她觉得,他们搞艺术的人,多少都有点精神疾病。
所以魏泞性格上别别扭扭,情绪化一点她也都能理解,并且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宽慰劝慰对方。
但此刻,她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她跟魏泞十多年的朋友了,自然也不会瞒着对方什么太大的秘密,私人领域多数地方还是想去就能去的。
但她显然没想到,一推开好友的书房,就被铺天盖地的纸张包围了。
那些白色素描纸上无一不是画着一个男人,一个少年,还是一个古代人!
杂乱的书房内,铺满了白色的纸张,上面被人精心描摹着少年人的身影,面孔,他衣着一身白衣,却沾上了血,面色冷峻,目光似冰,正对着门的那种,手持长剑,似要将来者立即斩于剑下。
而那些散乱的,空白稍多的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他的名字。
陈野。
沈愿惊讶地张大了嘴,被这间屋子里密密麻麻的少年的速写包围着,一瞬间误以为自己走近了什么变态杀人狂跟踪狂或者什么痴汉的屋里,勘破了痴汉的秘密。
她有一瞬间的毛骨悚然,却很快的反应过来,这是魏泞。
一个搞艺术的疯子。
那就不奇怪了。
她正想弯下腰捡起地上的一张素描,视线方与画像上的少年对视上,身后传来了魏泞叫她的声音。
“愿愿。”
“你在哪儿?”
那一瞬间,她似乎看见了,画像上的少年,冲她的身后看去,嘴角挂着笑。
定是被满屋的画像晃花了眼,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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