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019追光者

“哎哎，那个穆呈又打架了，听说这次闹的挺大的唉”

“能不大么，那可是把人都给打残了！”“天啊，穆呈也太可怕了吧？”

校园喧嚣，满是七嘴八舌的议论，内容却出奇的相同。

无论说的多么夸大其词，讨论的对象却始终围绕着一个人，穆呈

“一一起，

“报告”

门猛的被踢开，伴随着一道清冷的嗓音，顿时让菜市场一样的教室静了下来，一时寂静的让人发忧。

穆呈扫了一眼那些或是厌烦或是恐惧的看着他的人，喷了一声，淡淡地走到了自己的位置将没什么书的书包向桌子里一塞，掏出了手机戴上了耳机，像是与世隔绝。

少年脸边还有青紫，鼻梁上贴着创可贴，周身都散发着一种桀聲不驯暗沉死气的气息不久，周围又开始小声议论起来，却将话题转移了去，像是怕什么人听到一般。

直到上课铃响了，才渐渐安静下来，班主任走了进来，同学们的目光看见他身后还跟了一位那是一个顶好看的男生，一件白衬衫搭配黑色阔腿长裤，给人一种干净清新的感受。

少年身材高且瘦，前头的留海微微耸拉着垂下来，他皮肤白皙，长相极好，让人一眼便能想到阳光。

教室开始躁动，特别是女生们。

班主任拍了拍讲台，示意安静，他清了清嗓子“好了同学们安静点，这是新转学来的顾齐同学，从此以后就是本班同学，大家要好好相处听明白了么？”

“一一晋”

“顾齐，去找个位置吧”

顾齐笑着点了点头，向后排走去

正当女生们春心荡漾憧憬着能和他坐一起的时候，顾齐的目光看向了角落里趴桌子上的穆呈“同学，请问我可以坐这里吗？”

周围有人发出了很是奇怪的声音，顾齐有些疑惑的回过了头，见同学们都个个表情变化莫测，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看向班主任，却见班主任也是一副难以形容的表情

“怎，怎么了么？”

他又转过头，见刚才还趴着的人臂弯里露出了半张脸，漆黑的眼睛正打量他

“没什么，顾齐同学选好位置就入座，马上要讲课了”

“好”

顾齐点了点头，拉过穆呈旁桌的凳子坐了下来，班主任开始讲课，同学们也只好纷纷收回目光拿出课本

顾齐一整节课都有收到奇怪的目光，属实让他摸不着头脑，他转过头，看向穆呈，后者早就又埋了回去

“同学你好，我叫顾齐”

然而后者并没有理会他，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好拿出课本，不多时，书本上突然多出了一个纸团，他抬头看了看四周，却没法确认来处顾齐伸手展开纸团，上面豁然是不太工整的字“顾齐同学

你坐错位子了，你旁边坐的人叫穆呈，是个连老师都不想招惹的混子，他昨天还打残了一个，听说他以前还差点打死他亲爹！顾齐同学，你下课赶紧找老师换个位置吧！!”看完纸条，顾齐才终于搞清楚这一个又一个莫名奇妙的眼神是怎么回事了。

他笑了笑，小声嘀咕了一句

“啊，这可怎么办，本来就是冲着他来的啊”一下课，顾齐就凑到了穆呈边上

“你叫穆呈是吧？你好！以后我就是你的新同桌顾齐了，交个朋友吗？”

穆呈抬起脸，一副好笑的表情

“没兴趣”

“啊？我觉得我看着也不招人嫌，只是交个朋友，毕竟我们是同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穆呈站起身，一把提起顾齐，给人丢到一边，他正要走，像是想起什么，取下了一只耳机回过头来撇了一眼顾齐

“第一，我，不需要同桌，第二，我不需要朋友”

“所以，哪凉快哪待着”

“我不希望我下午回来身边还坐着个人”顾齐看着远去的人，笑了出声

“没关系的，我一定会交到你这个朋友的”顾齐暗戳戳的已经开始计划靠近新同桌的一百种办法了，这时他身旁多出了一个人“顾齐同学”

他转过头，看到的是一个长相十分精致漂亮的女生，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你好，有什么事么？”

女孩看着他，不自觉脸有些红

“那个，就是我给你传的纸条”

顾齐一愣，摸索了半天才想起来被自己丢垃圾桶里，那一张字写的不咋样的纸团

“我，我是班长，顾齐同学可以重新挑个位置，老师也不会说什么的，我听老师说顾齐同学成绩很好”

顾齐有些不知所措的挠了挠头

“啊，我觉得这个位置挺好的，不用换，我挺喜欢的”

女孩有些急，赶忙说到

“顾齐同学，我没有跟你开玩笑，这个穆呈是真的很......”

她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很什么？”

听到这个声音，班长一愣，顿时脸色惨白，僵在原地。

顾齐视线穿过他身前的班长看向穆呈，看着一脸冷漠的穆呈，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唉，你不是出去了么？”

穆呈撇了他一眼，走回了自己位子，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充电宝

“忘了”

丢了两个字然后就提步离开，连正眼都没瞧过班长

顾齐赶忙转头对班长说

“他是个什么人等我自己发掘好了”

随即冲穆呈背影喊了一声

“你等等我啊”

他也不管班长怎样惨白这一张小脸了，拿起外套就追了出去

“穆呈，你等等我啊”

穆呈突然停了下来，顾齐冷不防撞上了他。穆呈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青草香，穆呈转过头，淡淡的说到

“干什么？”

顾齐见他看过来，立刻笑成了朵花似的说道“交个朋友嘛，给个电话QQ什么的”

穆呈没有理会他，顾齐也不恼，就笑眯眯的跟着他，他虽然挺高，但是穆呈更高一些，顾齐跟在他后面，跟个小尾巴似的。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了，太阳都到落山的时间了了，落日的余晖撒在少年身上，穆呈眯了眯眼，他回过头冷不防对上顾齐清澈的双眼“你怎么还不走”

顾齐愣了愣，冲他笑了笑，他答非所问“你看，我变成你的影子了”

穆呈一顿，他站在顾齐身前，余晖打在了他身上，身后的顾齐隐藏与他的影子中，两个影子交缠在一起，不分彼此。

他眸光动了动

他从包里掏了根烟点上，这个本该干净的年纪里随着那白雾染上污秽

“随你吧，你会后悔的”

顾齐笑着点了点头，显然没当一回事

穆呈本来以为像顾齐那样，干净成绩好的好学生见他这么翘课，抽烟，喝酒，不分上下课玩儿手机的混混，过两天总该受不了换位子了谁成想顾齐就这么每天笑眯眯不胜其烦的在他旁边坐了半个学期，在顾齐的坚持下，他总算如愿以偿的得到了穆呈的电话等等联系方式穆呈与他说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比如从以前的几个字，变成了一句话，这真是一个伟大的进步。

情人节到了穆呈一进教室就看见自己桌上堆了一堆东西，他有点懵，随即看到了正在给同学讲题的顾齐，才反应过来。

是顾齐的桌子放不下了，高中的课本本来就多，顾齐的书桌即便堆的很整齐干净，也没有多少空间了。

而穆呈则不同，他没有什么书，有的都只是一些基本主科课本，抽屉里一放就没了

他撇了一眼顾齐，坐回了座位像往常一样拿出手机戴上了耳机

女生们见他回来了，即便手里拽着礼物也不敢再靠近了。

顾齐回来的时候他也没抬头

“收拾一下，我要睡觉”

顾齐道了声抱歉赶忙把书包清了出来装礼物情书，他有些头疼，推又推不回去，不想收还会被人趁自己不在的时候偷偷硬塞

尽管班主任强调过这种问题，可是同学们仍旧乐此不疲。

他看着穆呈空荡荡的书桌和那孤独的身影，有些怔愣

穆呈似乎一直都生活在一种虚无的空间里一样，别人无法靠近触摸，他也不屑于踏出黑暗即便他已经和穆呈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但他可以感到自己其实什么都没抓到，对于穆呈来说，顾齐也可能就是一个有点熟悉的过客罢了不多时，穆呈的桌子上出现了一个小玻璃瓶，里面是各种漂亮的小石头，还插着两朵小花顾齐悄咪咪的对穆呈说了一句

“穆呈，情人节快乐”

话落便转头听课了，他不知道穆呈听没听到，但是他乐意这么做这么说

穆呈在臂弯下，睁开了漆黑的眼睛，他眼底的黑暗翻涌，里面像是装着一个可怖的恶魔“顾齐”

他轻声呼唤，顾齐一愣，他鲜少能听到穆呈喊他名字，这么久以来一直都是他跟在穆呈后面跟着跑，他转过头，穆呈还是趴着没有起来顾齐看了他一会，穆呈才再次开口

“你能别靠我这么近么……”

“你能不能不要接近我……”

“你再不走开……”

顾齐一顿，鼻子一酸，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时候两人的交集只有沉默

教室里安静的只有台上老师慷慨激昂的讲课声，连学生记笔记笔尖划过白纸的声音也清晰可闻

“穆呈”

“我离不开你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穆呈已经睡着了，顾齐说了这么一句话。

注定是离不开的！

他认定了，就是一辈子。

至死不渝

顾齐不知道，他说出那一句话的时候穆呈并没有睡着，不知道穆呈的心狠狠颤动了一下，也不知道，那个他追着尾巴追了这么久的人，动心了

你再不离开

我就会忍不住想把你关起来

“顾齐啊”

他唇间反复揉捻着这个名字，仿佛要将他吞入腹中

“我回来了”

穆呈原本想像往常一样进房间，谁知道他那个成天什么事儿也不做的老爹拦住了他“儿子啊”

穆呈淡淡撇了他一副恶心的嘴脸，就知道他这幅语气准没好事儿，他看了看躲在沙发旁满身伤痕小声抽泣的母亲，冷笑

“怎么，又欠钱了？”

那个男人嘿嘿笑了两声

“不亏是我儿子，最近手气有点背，那个……”说到底他还是有点怕这个儿子的，学校里的传言也多少是八九不离十，他这个儿子，还在上小学的时候，他欠了一大笔赌债，催债的人把家里砸了，穆呈回来直接狠狠的揍了他一顿要不是穆呈的母亲在旁边死命拦着，穆呈可能还会上家伙甚至直接打死他。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上四五年级的小孩子会这么可怕，跟个地狱里爬起来的怪物似的，打起人来眼睛涨的通红狰狞而可怕。

平常时间他一般都不乐意去找儿子麻烦，成天也不怎么在家，赌博赌输了就拿穆呈母亲出气穆呈看着这个男人就直皱眉头，一身酒气和馈臭令人作呕，他捂了捂鼻子，嫌恶的瞪了他一“你又输了多少？”

男人伸出了三个手指

“三千？”

男人摇了摇头，嘿嘿笑了笑

“你他妈欠了三万？”

穆呈拽起了男人的领口，怒道

“你他妈真够能耐啊？你让我上哪给你拿钱？你怎么不干脆让人给你手剁了？”

男人有点怂，但还是嘴硬道

“反正你是我儿子，你不能不管我”

“你他妈！”

穆呈抬起拳头就要揍他，男人刚抱住头，穆呈他妈就扑过来

“呈呈啊，不能打啊，他是你爸啊”

穆呈一把甩开她

“我他妈没有这么个窝囊废的爹！操！”女人被推倒在一边，哭的更大声了，穆呈狠狠的给男人脸上来了一拳，男人被打倒在地上，也不敢吱声。

他气息不太稳，骂到

“哭哭哭，哭你妈的哭，你一天到晚除了哭什么都他妈不会，给老子闭嘴！”

他妈到底跟他爸一样惧怕这个儿子，赶忙收了收声音。

他瞪了男人一眼，男人给吓了吓，面色一僵“我他妈没钱，要还你他妈自己想办法”“老子他妈不管你了，你被剁了还是被煮了关我他妈屁事儿，操，滚，都他妈给老子滚！!”

这时候那男的也跟着哆哆嗦嗦哭起来了，穆呈恶心的踢了他一脚，看着这个破烂不堪的家，懦弱没用的母亲，令人作呕的父亲，拿起外套走了出去。

他来到经常呆那个胡同，坐在石头上点燃了一根烟，他撩了把头发。

他记事起，这个父亲就是个赌徒酒鬼，赌输了钱，就拿他和他妈出气，他深刻的记得，他有次差点被他亲爸踢死，而他所谓的母亲只敢缩在柜子旁边低声抽泣。

不论过了多少年，她永远都是这个样子，不论他被打的多惨多么奄奄一息，她依旧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说来可笑，他亲生父亲，差点把他这个亲儿子拿去抵押赌债，而他的母亲，依旧什么都不做，就这么亲眼看着他被人带走。

他当时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动手反击，当时他不过才十岁十一岁，他至今还记得，当他满身血迹伤痕累累回去时，母亲看到他不是欣喜，而是惊恐的尖叫和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太可笑了，真是太可笑了。

那副见到恶魔一样的畏惧表情，至今深深刻在穆呈心底

恶鬼么？

那他做就是

他把他的父亲打了个半死，所有认识他们一家的人都避他们如蛇蝎，看穆呈如深渊

渐渐的，他便与世隔绝了起来，他自己供自己上学，尽管只是去混日子，他不可能去面对那可笑的“家”。

可是顾齐是穆呈无论如何也没算到的意外，顾齐太过耀眼，就这样突兀的冲进了他的视线这份阳光让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忽视，他渐渐的被这束温暖所动摇了

但他明白，顾齐和他，是两个极端才对“穆呈！”

他一顿，转过头有些震惊，他没想到顾齐还能找到这里，他皱眉

“你……”

顾齐笑了笑，少年携着阳光像他奔来，冲他招着手

“可算找着你了，你怎么又在抽烟啊”

几乎是下意识的，穆呈掐灭了手里的烟“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顾齐打着哈哈敷衍过去了，直接一屁股坐到了他旁边。

穆呈疑惑到

“你怎么不回家？”

顾齐刚要开口说话，只见胡同口走来了十几个大汉，一个个都是纹身肌肉的成年男性，看上去尤为不善，穆呈皱着眉站了起来，下意识将顾齐挡在了身后，顾齐有些摸不清情况，但是能感觉到不是冲着他来的。

领头的男人看了看穆呈，开口道

“穆呈？”

穆呈眉头紧缩

“债主？”

“是我，你老子欠的钱，什么时候换？”顾齐拽了拽穆呈衣角，穆呈转过头来，轻声道“没事，你别出声”

他冷静的回过头，沉声道

“他自己欠的钱，你找他”

男人嘴里还叼着一根雪茄，眼神里都充斥的凶“你老子说了，要钱就找你这个儿子”

穆呈握紧了拳头

“操，妈的”

他对上男人的眼睛，双方都看得出来对方不是好惹的主，可就是谁也不让谁

这个男人倒是知道穆呈这个疯子，疯起来自己老爹都打个半死，但到底是个半大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能有什么好怕的。

穆呈冷声道

“我没钱，你找他要去”

男人呵呵道

“那可不成，我问了他来找你，问你又去找他，我可没这么闲”

“那你想怎么？”

“砍了他手？挖他一颗肾？我不介意，你把人绑走就是”

男人愣了愣，显然没想到穆呈能冷血到这个地“小子，那可是你亲爹啊”

穆呈冷笑道

“只要别弄死了，你干什么随你，别来烦我”男人踩灭了烟。

“那可不成，你爹现在已经跑路了，我一走你们全家一起跑路，我找谁要债去？”

穆呈完全挡在顾齐身前，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那你想怎么着？”

“父债子偿，你来还吧”

“我没钱”

那男人喊了一声

“那没办法了，带走”

穆呈骂了句娘，转头对顾齐说道

“躲起来”

说罢便冲了上去

“穆呈！”

穆呈再怎么厉害，到底还只是个高中生，没一会身上就挂了不少彩，刚刚踢倒一个人，猛然间就听到了顾齐的呼喊

“穆呈！后面！!”

穆呈转过头，豁然看见的是粗大的钢棍向自己头部挥来的场景，然而钢棍却没有落到他身上当温热的血溅上穆呈的脸那一刻时，他是怔愣的，那瘦弱的身体就倒在了他的怀里，就在那一瞬间，时间像是放慢了无数倍。

“穆呈……快逃……”

怀里是顾齐微弱的呼唤，但他听不到了，他的眼里只剩下满身血渍倒在他怀里的顾齐，他的眼底几乎是瞬间就漫起汹涌的杀意与暴虐穆呈轻轻将顾齐放在一旁，捡起地上被砸弯的钢棍看着身前还站着的五个人，他露出了一个狰狞扭曲的笑容，双眼布满血丝，手臂青筋暴起，却偏生用最是轻挑的语气说道

“你们居然敢动他，那么，都去死吧”

顾齐视线有些模糊，后脑的剧痛让他有些恍惚，他只看到穆呈模糊的背影在光影中移动穆呈像是疯了一样，一个人居然单挑了五个人，下手极狠，丝毫不留情，像是要杀了他们一般，即便他们都被打倒了无法再站起，穆呈也狠踢着地上的人。

一脚又一脚，像失去了理智的疯子，他蹲下狠狠的掐住了像顾齐挥棒的那个人，眼睛血红，嘴角偏偏还维持着扭曲的笑容，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怪物。

他掐人的手青筋暴起，指节泛白，竟是硬生生的将人提起，被掐住的人已经停止了挣扎，但他还是不曾卸力。

他本是一身白色衬衫，此刻衬衫早已被尘土血泽浸透，大部分是那帮被他揍晕过去的人的他的半边脸上都沾着血，本就白皙的肤色相称之下显的尤为惨白，他显然杀红了眼，矣气充斥着他整个人，像是地狱阎罗，令人窒息“穆……呈……”

顾齐微弱的呼唤他没有听到，他眼角滚落泪水，他缓慢的移动到他身边，拽住了他的衣角，他硬咽到

“穆呈……带我……回家……”

猛的，穆呈几乎是瞬间就松了手，眼睛雾时便恢复了清明，他摹然看向顾齐，顾齐嘴角还有血迹，脸色也因为失血受伤过多而惨白一片他乖巧而缓慢的伸着出双手，摆出一个要抱的姿势。

“穆呈……我们，回家吧……”

穆呈快步走到顾齐身边，却见顾齐满眼清澈，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和厌恶，只是无比信赖的，乖巧的，将最是柔软的要害亲手摆在他的身前，安静的任他摆布。

明明已经亲眼见过了他的疯狂！

明明已经看到了他的残忍！

他伸出手，将顾齐背起来

“我们回家……”

“你不许睡觉，听到了吗”

少年的头垂在他颈边，声音微弱的像是要断掉一样。

“我，不睡……”

“我给你唱歌……好不好……”

顾齐的呼吸似是在大风中挣扎的羽毛，马上就要被吹走了，穆呈紧紧的背着他，咬着牙忍下身上的伤痛。

“好……好，我听着……顾齐，不要睡”

他颤颤巍巍的小声唱起来

“我可以…跟在，你身后……像，影子……追着光……梦……游”

他唱的并不好听，可以说完全不是在唱，根本没有调子和旋律，但他却唱的很是认真，哪怕断断续续，哪怕一字一顿，他也要，唱给穆呈“我可以……等在……这路口……不管……不管你会不......会……经过......”

不知是他忘了歌词还是只会这两句，他执着的重复着这两句，一遍一遍，不厌其烦，专注且坚定。

他如猫儿一样的轻吟在他耳边响起。

“穆呈……我想……做你一……辈子的……影子……”他说的很小声，很柔弱，柔弱的，轻轻一碰就要碎掉，但是他认真的，一字一顿的说道

“穆呈……我……爱……你……”

那简单的三个字纯粹而炽热，没有任何修饰，没有半分作假，因此才更加犹如利剑穿心，穆呈呼吸一窒，心脏猛的颤动。

他这一生，前半段日子被打，后半段日子倒了过来，整整十年都背负着打残亲生父亲大逆不道的罪名活着，受尽厌恶唾骂。

没用的母亲，恶魔一样的父亲，十七年的生活每天都度日如年，每日都生不如死。

他从一个受害者变成了施暴者，却没有惋惜他的过去，只有痛斥他罪行的所谓正义。

他见过太多表情，不削，厌恶，恐惧，痛苦，恶心……等等。

他听到过太多言论“大逆不道”“有娘生没娘养”“恶心”“废物”……等等。

他这一生可笑而肮脏，他的世界黑暗且满是炼狱，他就像是一个无底的深渊，在无限的恶性循环里腐烂。

可是，突然有人告诉他，他是他的光！

有人告诉他，要一直追着他！

像影子那样！

明明光芒万丈的是顾齐！

明明黑暗腐烂的是穆呈！

明明是颠倒了的承诺，却仍旧在穆呈干枯腐败的心田上种上了永生树，它迅速扎根疯狂生长，开出了漫漫情爱绵长顾齐在病房中睁眼，入目是穆呈眼中疯狂的占有与爱意，恶魔疯狂的爱意滋长延长，他轻笑，自愿落网。

深渊伸出了手，接住了人间。

并将其，一同锁进了黑暗里。

他们在地狱中，相互依偎。